思,说道:“这些,都是为禄心的生母建的。”
听到这个,顾婉兮确实好奇了,“公主的母亲?”
戎王点头道:“那时候,我五十多岁了,她是我征伐一个小部族时看中的女人,后来我有一次去见中原皇帝,她闹着要一起去,我就带她去了。她被中原皇宫雄伟的建筑所迷,也被里面旖旎的景色所迷,山河湖泊,虽然都是人造的假景,她却十分喜欢,尤其喜欢一片湖水,和湖水上的凉亭,回到戎国后也一直想有一座这样的亭子。我当时嫌她矫情,不理她,直到后来她得病亡故,我才发现自己对她亏欠良多,就造了这座她心心念念的亭子。只可惜啊,她再也看不到了。”
戎王突然陷入回忆,让顾婉兮有些不知所措。他是意有所指,还是纯粹的老年人爱回忆往事的举动?顾婉兮不知道,只能小心翼翼地配合她。
“戎王用情至深,公主的母亲泉下有知,也定然十分欢喜。”她说道。
戎王却“嘿”地笑了一声,这笑容里也不知是感叹还是讽刺,只听他说道:“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么泉下知不知的,建这座亭子,与其说是满足她生前的愿望,倒不如说是为了安慰我歉疚的心,自欺欺人罢了。但我也由此明白了一个道理,该做的事在活着还能做的时候就得做了,不然等老得动不了了、死了,就只能干看着后悔。所以我对禄心很严,比对所有的孩子都要严格,她是最小的女儿,照理说该得到最多的娇宠,可偏偏她过得最不像公主。”
顾婉兮心想,禄心确实是她见过的最不像公主的公主,连彭氏姐妹都比她有架子。
戎王继续说道:“她得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学字、学武,参加军队,在战场上靠拼杀来获得荣光,获得她人的尊重和友谊,只有这样,她才会具备真正的能力,当我死了,她才能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有尊严的活下去,不会沦为丈夫争夺权势的筹码,更不会架在争权夺利的兄长之间左右为难。”
听到这番话,顾婉兮更加明白禄心豁朗直率、识理近人的性情由来了,对戎王的印象也急剧改变,诚心地说道:“戎王用心良苦,多少父母都望之不及。”
戎王感叹一声,说道:“不仅是禄心,自那以后,我对所有孩子都是如此。为人父者,总想将孩子道路前的荆棘都铲平,让他们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可我能为他们铲除多少呢?铲多远呢?当我死了,他们余生的荆棘又该由谁去铲呢?我替他们把他们该铲的荆棘给铲了,反而让他们失去了铲除荆棘的能力,后面他们该怎么办呀?嘿嘿,活到那个年岁,我方才明白为何戎国的祖祖辈辈都严厉教子。我年轻时为此受了许多苦,就想这条规矩真是毫无人性,后来方才明白,是我愚蠢。”
这段话让顾婉兮完全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但她能确定的是,戎王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往事,他固然到了一个爱唠叨的年龄,但他毕竟是王,不该说的不会说,说出口的就必有其深意。只是他说的太过漫无边际,顾婉兮着实无法从中分析出他的用意,最后只能试探性地说道:“可戎王英名盖世,会有人给您的子女以荆棘吗?”
戎王嗤笑道:“人就是荆棘,人的欲望和私心就是荆棘。满足不了百姓的要求,他们就会起义、造反;满足不了大臣的要求,他们就会阳奉阴违、结党营私、祸乱朝廷;为王者如果不管这些,只顾自己享乐,那就会大权旁落,沦为傀儡,最后亡国灭种。这些,都是束缚和警示王的荆棘。”
顾婉兮总算想到能接的话了:“从前您把这些处理得太干净,所以王子们看不见。”
戎王说道:“相比之下,南宫志就做得很好,他儿子可比我的儿子们更像一个王者,英勇、果敢、独断、隐忍,最重要的是,该心狠的时候绝不心软,真羡慕啊。”
顾婉兮汗颜:“他若真有您说的这么好,还会误中险计,深陷囹圄?”
戎王咳嗽似的笑了两声,随后问道:“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顾婉兮道:“婉兮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戎王道:“假设,我是说假设,让你在彭开旗和南宫志当中选一个人,你觉得会是谁在南宫朔的饭菜里下毒?”
顾婉兮心头一颤,知道晚膳的真正目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