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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中茧(13)(1 / 2)

林岁走在前方探路,时不时地侧过头偷偷打量身后的张翠花——这个好像比她大两岁的女孩,是村子里除了学堂的李老师之外,唯一一个表面与私底下都对她十分友好的人。

其实原先张翠花也只是隔着老远与她打招呼,偶尔提醒她的课桌下被人塞了耗子或各式各样的虫...

她知道张翠花胆子很小,因为她每次见她伸手从布包中拿出被人塞进去的虫鼠什么的,就算隔着老远,张翠花依旧会皱巴着一张脸,瑟瑟发抖地躲起来,然后睁开一只眼,害怕地盯着她手中的东西。

林岁觉得那样子很可爱,就像…就像她养的那只肥兔子林小满。所以,即使张翠花从未对她真正说过一句话,她都把她当做朋友——应该是可以的吧?如果不是双方都同意的话,只有一个人这样认为也是可以的吧?

就因为这个缘故,当她在看见王铁蛋那混不吝将张翠花压在身下,用剪刀比划着试图剪掉她那最爱护的麻花辫时,她近乎是本能地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那小子,然后与那王铁蛋厮打在一起。

那一次她几乎是发了狠,村里最强壮的孩子王王铁蛋在她身下连连求饶。若不是张翠花哭着抱住她的手臂,她甚至可以将王铁蛋活生生打死——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并没有什么愧疚感,也不怎么害怕。

但为了阿嬷,她愿意忍耐所有的恶意,就算是没有人对她伸出手。她只要阿嬷,只要阿嬷就好…

林岁从小就知道,村里人都把她当做怪物、灾星,即使他们并不知道她从哪来——他们也不在乎。

因为人心,从来如此。

而她也一点都不在意那些人对她的厌恶,反正只要有阿嬷在,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突然有一天,张翠花来了。她一来,林岁便看见了那弥山亘野的鲜花绽放。那是不同于阿嬷的善意,是完全陌生的、她从未见过的阳光。

所以,就算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样认为,她也是愿意和她这个怪物成为朋友的吧?

林岁悄咪咪地弯起嘴角,连带着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

寂静的山头越往里走,就越是寒冷,连林岁都有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其实这座山并不高,相较于村子周围其他的山来说,只能算是非常普通的高度。是一座混在群山之中,毫不起眼的小山。

山上长着与平常山峰一般无二的松柏树,带着一丝苦涩的油润气味窜进鼻子里,快要落山的太阳正在挣扎着燃烧最后一缕火焰。

橙色的光辉透过交错松散的松柏叶,再穿过渐渐飘起的白雾,林岁将手放在光下,像是在二十世纪以前,被某位物理学家捕捉到的具有形状的光落在了此时的林岁手上,那前人与后世之人的指尖在那一瞬穿过时间的屏障轻轻触碰,炸开无形的烟火。

“阿初…”

一声轻柔缠绵的呼唤落在林岁的肩上,像冰凉无骨的软体动物在刹那之间窜进她的耳朵,似乎就在耳边,却又像远在天边。

“你听到啥子声音了不?”林岁咽下一口唾沫,右脚后退一步,低声喊着张翠花。

半天等不见回应,林岁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她大概是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去细想,只好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往回看,那原先跟在她身后的张翠花却不见踪影。

“张翠花?!张翠花!”

“你哪去了!?”林岁站在原地望向四周,却发现周边密密麻麻的柏树好像都长出了眼睛,正对着她怒目而视。那样子活像是人类砍去了它们的臂膀,仇恨促使它们长出的眼睛。但她并不记得她来时有看到过这么多的树。

“张翠花!你莫吓我!张翠花!你出来!”

林岁向着她们上山时的方向跑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有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她还在村子里吗?她还在那座山吗?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太阳的光逐渐被夜幕取代,一个时代的落幕大概也不过如此。

“阿初...”

又来了,那像是缥缈云烟般的呼唤,像是隔着千千万万年的时光,眷恋的、仇恨的、呜咽的、充满爱意的声音。

空气中飘荡着快要腐烂的莓果的酸甜味,伙同着血液的腥臭钻进她的鼻腔,然后顺着大脑复杂弯曲的褶皱蔓延生长,直到填满每一个空隙,冰凉又令人恶心的感觉爬满全身。

她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喧嚣着:她逃不掉了。

那声音还在呼喊:“阿初...阿初...”

“你是谁?!”林岁彻底忍不住了,恐惧与寒冷相结合,被戏耍后的怒火烧尽所有怯懦的情绪。

比起害怕,她更是生气。

“阿初...阿初...”那道声音没有理会林岁的质问,只是不停地缓慢重复着那个如同魔咒般的名字。

林岁沉浸在愤怒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被树枝和石子之类的锋利物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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