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纵使自身也正处于一种过度的悲痛情感当中,可那个善良的孩子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我的异样,他语气有些虚弱的问我。
我倒吸一口凉气,摇了摇头说:“……先给我点时间让我静一下,等会儿我会向你说明的。”
他看向我的目光中带着一些犹豫,我只得勉强笑了笑,模仿着他的语气继续补充到:“你能相信我吗?”
这次他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
我没有离开客厅,只是挪到了沙发的角落边,把电脑交给了酷拉皮卡。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慌的安静声音,仿佛这里的一切都静止,只有悬挂在墙面的时钟仍在不知疲倦的展示那日复一日单调空洞的歌喉。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夜晚,冰霜凝成的窗花结在窗上,编织好有如裙摆蕾丝似的精致的网,微笑地凝视着窗内的风景。北风“呜呜”地轻声啜泣,在屋外盘旋不去,壁炉里的火却暖洋洋地燃着,让这一切显得热闹又苍白。
我的头脑,我的理智、我的血肉,我的一切都在高声警告我,警告我要快点把我所知的全部,一鼓作气毫不隐瞒地向那个男孩说出,那些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像蝉鸣一样一浪高过一浪,它们无一不想要说服我,说服我放弃自己那可怜的幻想,而此刻只有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作为“我”这个主观存在切实可感的一部分,才在不可抑制的仿佛将要迸裂的巨大起伏中,为我真切地哭泣着。
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说出口,可我的心却不愿这样做。
我不清楚这是出于一种怎样的感情支配,我只知道产生这样矛盾的自己自私,自私又无能,这是对立却统一的“我”的斗争,是这个身体内分裂又融合的一场没有尽头的世纪之战。
一旦我说出口——那么他的复仇也会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有关幻影旅团的一切,包括那个叫库洛洛的男人,一旦得到我所能提供给他的那些信息,那么他的仇恨将开始带有明确的指向性。他会抛弃一部分杂乱的、迷茫的东西,用绳索更紧地套住自己,把自己和那个男人一起拉向坟墓,白昼的花会摒弃朝露,吮吸仇恨的鲜血,活在黑白混淆的梦魇里——我不想。
但是这些所谓的我不想,又被简单的三个字揭竿起义,一下子就推翻。我明确的知道,我没有资格隐瞒,即使那颗心恐惧、哭泣,甚至为此病入膏肓,可我知道,我知道那三个推翻它的字——我不能。
我不能,所以我要思考。
想出一个最合理的解决方法,想出那个既不会违背他的意志、也不会让事情的走向变得太糟的说辞,甚至我可以违背自己的理性——把那些东西隐瞒过去,回避掉,阻隔那些有可能被他获取到的讯息,让他没办法得到更多有机会把自己拉入深潭的工具。想到这里,我都为自己自私到疯狂的念头吃了一惊。
库洛洛·鲁西鲁,原本只因好奇而留存在我记忆中的那个人的名字,此刻却像这个季节一场不灭的天降大雨,在我的意识里肆虐倾盆,冻结万物,垂下来厚重的、密不透风的、无法驱散的积云。
记忆中那个人的五官被抽象的扭曲了,那捆泛黄的白色布条是恶灵法师的咒术,眉心的十字化作罗刹的第三只眼,浓密的睫毛是一根根利刃似的冰锥,没有血色的唇下藏着食人血肉的尖牙。我回忆起他看向我时的神情,联想到蛰伏在我身边的鬼魅身影,我陷入不自知的水潭中,周遭的一切都像沉进了水里,歪斜的光透下来,四周却是潮湿的、静谧的、彻骨的寒冷。
一只手突然按上了我的肩膀。
隔绝空气的凝聚水体“哗”地一声分解,像解体的积木般失重四散,溺毙的窒息感消失,我回过神来,额头上满是冷汗。
“你看起来不太好,”酷拉皮卡担忧的看着我说,“如果有什么东西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我们一开始就约定过了,我不会追问你太多的,所以不要勉强自己。”
我惊魂未定的看着他,略过眉毛的汗水刺痛我的眼睛。那双还残存着绯红色纹理的棕色眼眸,此刻像是傍晚时分天空的交界处那般迷幻动人,他用一如既往关切的目光注视我,他不在意那些我纠结着的事物、不在意我心里的争吵,他只是在关注着当下的那个我,注视着我的魂灵,那个真实而又具体的存在。
我一下就哭了。
面对这样一双眼,哪怕在一切秘密都能潜藏、一切真相都能显露的最深的夜里,我仍是什么都不能够向他隐瞒。
我怎么能想尽办法去欺骗这样一双澄明寂寞的眼眸。
“不论如何,你不会抛下我的对吗?”我向他确认到。
“事实上,这话该我来问才对。”
“所以你会为了这条约定好好保护自己,不论今后我们将遇到什么,经历什么,你都会好好保护自己——你的身体,还有你的精神,对吗?”
“我向你承诺,我会尽我所能。”
“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因为除了相信,我已经别无选择,酷拉皮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