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接的案子,那都是具有代表性的、引起社会反响的,《法治中国》《中国律师》《法制日报》都采访过我。前阵子媒体关注的那个灭门案你知道吧,附带民事赔偿……”
沈榕脸上带笑的看着她面前正口沫横飞吹嘘的胖律师,手指点在办公桌上的节奏却在不断加快,如果这个时候,有个了解她的人在场,就能知道,这人对这面试者已经极其不耐烦。最后,她实在受不了此人的聒噪,出口打断他的话,问出实质性问题。
“丈夫和小三做扣儿签下巨额欠条,债权人是小三,债务人是丈夫,随后,小三起诉丈夫和原配妻子,因为丈夫没有偿还能力,要求妻子承担夫妻双方共同债务,替丈夫还钱。你在开庭前一天晚上接到妻子委托,且只有一张结婚证作为证据,这场官司你要怎么打?”
胖律师被沈榕的提问问得一脸懵。
“啊?只有结婚证?”
“对,这是一个星期前我接手的一个委托,并且赢了。所以想听听你的思路。”
胖律师在座位上抓耳挠腮了半天,也没能吭哧出来一个想法。
第二个坐到沈榕对面的,是个一身休闲装的律师,他说话时极度亢奋,像是在做慷慨激昂的陈词。
“我们作为律师,就是要维护法律的公证与公平。律师这个职业,是站在正义的最前沿的!”
沈榕静静地听人装.逼,手里鼓捣着一张名片,漫不经心,甚至都没抬眼去看这人一眼。
执业以来,她最烦的就是满嘴“正义”的律师,站在道德制高点,好像你接个刑事辩护就是冒天下大不韪似的,律师不要挣钱吃饭的吗?
“刑事辩护你接不接?接了以后你所谓的正义去哪伸张?”
正义律师没想到沈榕会如此怼他,愣在当场,无言以对。
第三个进来的,是个刚毕业的律师,他坐在办公桌对面,神情紧张,却不忘维持精英人设。
“我在学校连续四年都是拿一等奖学金,尤其民法、民事诉讼法成绩更是95分以上,大三当年一次性通过执业考试……”
已经被刺激过两轮的沈榕实在懒得再听他们自吹自擂,直接提问。
“最高法院对于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20条是什么?”
新人律师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脑子瞬间宕机,想不起来任何事情。
“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20条……我想想、我想想……”
然而,他直到最后也没能想起来那个神秘的第20条到底是个啥。
沈榕深吸一口气,在他的简历上狠狠地画了个叉。
最后进来的,是个漂亮的女律师,栗色的大波浪头发,画着极具攻击性的妆容,坐在沈榕对面时,带着一股不知打哪来的优越感,顺带拨弄了一下头发,搔首弄姿。
沈榕面无表情,用死鱼般的眼神看着她,骨节发白的死死攥住手中的钢笔。
“现在打民事,就得像我这样高学历、高气质、高颜值的往那一戳,甭管坐被告代理席还是原告代理席,男法官一看,就先在心理上倾向你了。”美女律师如是说。
沈榕差点被这种毫无逻辑的言论气笑了,手一松,将钢笔抛在桌子上,打断了美女律师的话,“法官是五十多岁,且因为高学历、高气质、高颜值的女人导致婚姻失败的女性,你怎么让她在心理上倾向你?”
美女律师被噎住,表情在愤怒和尴尬之间不停切换,最后给了沈榕一句“我觉得,我们两个气场和三观肯定和不来”,就踩着高跟鞋,扭搭扭搭的离开了。
沈榕觉得自己这一上午,像是接待了四位祖宗,比接委托还累心,将叹气翻白眼这些常规操作再全套来一遍之后,她有些暴躁的将面试人的简历划拉成一摞,在桌子上墩了墩,狠狠地丢进办公桌旁边的整理箱,整理箱上面贴着一张A4纸,上面打印着三个大字——“待粉碎”。
她打开电脑,专心写起了手上一个案子的结案陈词。
浪费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心情非常不美丽。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沈榕以为是宛若婷过来,看都没看一眼。
“你不要告诉我,还有。”
“还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像点着了马上就要炸开的二踢脚。”来人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沈榕把已经写了小一千字的文档保存好,抬头。
来人绝对能算是大帅哥,说得俗套点,剑眉星目,穿着笔挺的高订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自带霸道总裁气场,出街绝对能引得无数妹子侧目。
可惜,这人在沈榕眼里,那形容就只能是衣冠楚楚、人模狗样,脸上带着欠揍的笑容,不是自己的倒霉竹马、龙城最好的律所之一东岳所的副主任林谨聿,还能是谁?
“我要是二踢脚,你就是窜天猴。我炸的时候肯定记着把你一块儿点着,然后送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