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卧在床榻上的林若萱,看似是睡着了,却睡得极不安稳。那始终缠绕着她的噩梦,在她脑海中不断地交替出现。爱人的惨死,曾经是最亲的人的残忍,那冷酷无情双手沾满鲜血的鬼魔发出的狰狞可怕的笑声.......。
这一切终究还是把她从睡梦中惊醒了,她起身来到梳妆台前坐下。虽然这么多年来她做的都是相同的噩梦,但每次被惊醒之后,心痛的感觉却还是一如当初。
望着镜子里,自己憔悴不堪的脸,她闭上眼睛不忍直视,昔日娇俏动人的美丽容颜,今日虽还犹在,却早已失去了当初的风采。她取下挂在项上的玉扣,紧紧地握在手中,如今也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那个人的气息,才能让她安心了。
林若萱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这漫漫长夜里无法入眠,怀揣往事痛彻心扉的,远不止她一个人。
在楚王府外一处僻静的小巷中,伫立着一个身材修长面若冠玉的俊美男子,他迎风而立衣袂飘飘,气质不凡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愁,此时他正独自一人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将他的全身打湿。
他手里握着一支玉萧,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座承载着他的悲欢又禁锢捆锁住他,虽让他恨之入骨却又难以舍弃的府邸,他知道就算他倾尽所有,也终究换不来她的回眸一笑了。
“世子,时候已经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再晚若被侯爷知道了,怕是又要起争端了。”从远处走来的一个侍卫向男子说道。
那男子像是没听见似的并不回答,仍旧痴望着已有些破旧的围墙发呆,追忆着过往的美好。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萧惨然一笑。
他将玉萧放在唇边,却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吹给谁听,此心依旧,却独少了知己相陪。萧声纵然绝伦,听的人恐怕也只剩下憎恶了,他懊恼地举起了玉萧抛了出去,却被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地稳稳地接住了。
一阵沉默之后,男子的嘴角扬起了一丝苦笑,他无可奈何地说道:“想我郦彧竟落到今日如此地步,真是可笑至极。枉我自负才伦天下无人能及,倾尽所有却终究敌不过一个死人。我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却唯独得不到自己心爱女人的心,纵然尽得天下所有,与我又有何益呢。”
“世子,您这又是何苦折磨自己呢?您整日里这样作践为难自己,别说侯爷就是我们看了心里都不忍。”一旁的侍卫开口劝慰郦彧说道,跟随郦彧这么多年,他心里的苦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刑云你告诉我,我到底是哪一点儿比不上他李承厚,他活着的时候我争不过他,如今他死了我还是争不过他。七年了,整整七年都过去了,若萱还是这样守着他,她宁可为他守寡清冷度日,却也不愿多看我一眼。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郦彧与其说是恨李承厚,倒不如说是恨他自己,让若萱落到如此地步,全是他的错,他本该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却因着自己的不甘心和放不下,亲手断送了别人的幸福和生命,也断送了他自己的人生。伤了别人更伤了他自己,整日在痛苦绝望中煎熬挣扎,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一旁的刑云,想开口劝慰郦彧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该说些什么,只得站在那缄默不语。
郦彧转身看着刑云手中的玉萧,眼睛里透露出一种令人生畏的寒意,他伸手接过玉萧紧紧地握在手中,冷冰冰地说道:“总有一天,我要将这座楚王府夷为平地,让它彻底消失。我所失去的一切,我要加倍的找回来。”
郦彧绝然地转身而去,他心里明白他曾经的选择和他所犯的错已注定让他无路可退,也无法再回头重新来过了。他心中纵然有万般的不愿也已是无可奈何,他的人生注定已经是一场改写不了的悲剧。无论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哪怕是万劫不复,他也只能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当郦彧回到襄远侯府时,夜已过半。他从来都不觉得这里是他的家,对他而言这里更像是囚禁着他捆绑着他,而他却永远无法挣脱的牢笼,只是让他徒增痛苦的地方。
襄远候郦君元此时正在儿子郦彧居住的幽兰轩的院内,静静地站着他在等他的儿子郦彧。他们本该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如今却形同陌路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由得涌出了一阵酸楚。
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洋溢着一种难以喻表的高冷阴鸷之气,既让人心生惧怕,又有几分令人厌恶。
他这一生曾纵马疆场得胜无数,也曾搅动风云声名远播。如今更是叱咤朝野,掌控着后唐半个国家的命脉。为了达目的得到他想要的他什么事都可以做,谁都可以出卖谁都可以牺牲,甚至包括他自己。唯一能让他乱了分寸扰乱他心的人,这世上恐怕就只有他的儿子郦彧了。
郦彧从正门进来,远远地便看见他父亲郦君元正站在院中,他心里猛然一惊呆住了。
平日里他们父子二人就甚少见面,尤其是这七年他们父子见面的机会更是少的可怜,七年里郦君元从未进踏进过幽兰轩半步。今夜他这反常的举动,让郦彧不禁心生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