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愣了一下,他看向夏弥的眼睛。
那双眸子微微下垂,黄昏中日光的余韵把睫毛的影子整齐地投在眼睛的表面,像是蒙了一层阴影。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大概真的很过分,居然在那种情况下推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女孩,周围那么多人在看着他们,那些人在欢呼雀跃雀跃,真的认为能见证一场能载入校史的爱情萌发。
“师妹……”路明非有些语塞,他其实时常在心里憋着很多老槽想吐,从本质上来说也的确是一个烂话仔,但他真的不会和女孩说话,那种事情应该交给恺撒.加图索来做才对。
“嗯嗯,我有在听。”夏弥把自己的眼睛藏在阴影里,这个时候黄昏的余晖真的彻底散去了,她的目光被隐入如墨的漆黑中。
“对不起。”路明非说,他耷拉着脑袋,真丧气啊,和谁认识的路明非都不一样。
“你为什么要道歉?”夏弥歪了歪脑袋,“你没有做错事。”
她的五官精致,近看真像是天使,和诺诺、和绘梨衣都不是相同的风格,漂亮得让人误以为是妖精。
路明非摇了摇头:“我以为你真的会和师兄一起在自由一日里阻击我。”
“我很讲义气的,我俩的友谊坚如金刚啊师兄!”夏弥哼哼着说,她好像莫名有点生气,伸出来的勺子也不往路明非嘴里塞了,气鼓鼓地送到了自己嘴里,萝卜混在甜香的汤里,把她的脸颊撑起来,像一只仓鼠。
“还有,对不起我上午的时候把你推开了。”路明非不敢去看夏弥的眼睛,他把灯打开,桌子上满是杂乱无章的纸屑,那是奇兰和他在这里一起制定计划的时候作废了的计划书。
“其实我是一个混蛋来着,师妹你知道吗,你身上的气味真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以前我带她翘家,去吃五目炒饭,去看天空树,去在那么大的一座城市里兜兜转转,她家里人就满城找我们,还上了电视新闻。”路明非把自己蜷缩起来,露出很脆弱的一面,“她说要和我一起去韩国,去在一棵很大很大的海棠下一起吃冰激凌,还要和我一起去上学……”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夏弥右手托腮,从下往上在看着他,眼睛里全是他。
“后来呢,后来你们怎么样了?有在一起吗?”夏弥问。
路明非被噎住了,他沉默片刻,说:“没有,她死了,死去的时候血液流尽,枯槁得像是腐朽的树枝。她真的很信任我,居然可以住在同一个房间,也愿意和我拥抱。”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有多大的波澜,但谁都能听出来这故事里藏着的悲哀。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同伴,我曾允诺要帮助一个女孩杀死那些要伤害她的东西,可最终我没能做到,因为那时候的我懦弱得像是……”
一根手指竖在路明非的唇边,夏弥的身体前倾,她凝视着路明非的眼睛。
“那么师兄,现在的你呢,还是那么懦弱的你吗?你会恪守你的誓言永远站在我的身边吗?”夏弥的声音很认真,她的话就是誓言生效的契约。
“我会和你在一起,师妹,可那……”
“那就够了。”夏弥的声音轻柔而坚决,“路明非,你现在听清楚了。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是我爱你,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爱都会很长,长到人类历史的尽头,我会追求你,我会陪伴你,总有一天你也会爱上我,我们终会至死不渝!”不愧是耶梦加得,说这话的时候她忽然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俯瞰路明非的瞳子,像是身着华裙的帝女在宣判臣子的命运,如此威严如此不容僭越。
路明非被如此高调的宣言吓到了。
他瞪大了眼睛。
他本想做些什么,可什么也没来得及做。
他也做不了。
在龙王的面前,哪怕s级也不过是匍匐王座之前的臣子。
事实上他刚想偏转自己的脸,夏弥就已经俯下身子轻轻吻在他的唇上。
女孩的唇微冷,像是要把路明非全身的温度都吸走,如此柔软,还伴着那么熟悉的檀香,一切的美好和歉疚都在瞬间交织汹涌,铺天盖地将他淹没。
路明非甚至不敢反抗,他睁着眼睛,和那双已经贴近的黄金瞳对视,那是龙王的眸子,威严得像是云端投下惊鸿一瞥的神明,但这神明却在此刻那么温柔。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高天清朗,世界树的雕塑在整个山顶校园投下巨大的影子,悠扬的小夜曲骤然停滞。
在窗边星月与灯火交织的明灭光线中,路明非与夏弥四目相对。
“路明非,你记住了,你是我的!”
夏弥熄灭了自己眼睛里熔岩般流淌的金色,她凝视着路明非,严肃且庄重,这是长达数分钟的凝视,数千年来,没有东西能在这样的目光中坚守而不沦陷。
但然后她忽然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脸真红诶师兄!”
路明非擦擦嘴,又用手去碰自己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