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0年初,芝加哥。
希尔伯特.让.昂热,混血种社会中真正的铁血暴君,对任何龙族都抱以绝对的仇恨,用完全摧毁的方式来对待任何纯血龙类与失控混血种。
他安静地伫立在那枚苍青色的茧面前,无声无息地自袖中滑出淬毒的折刀。
周围的色彩正在淡去,某种更荒唐的光正在占据他的视线。
昂热知道这是纯血龙类对混血种的精神影响正在产生效果,而就在几分钟前,他最优秀的学生路明非才因为这种影响而陷入深度睡眠被楚子航带离了这里。
无比真实的画卷在昂热的身前缓缓展开,浓郁的雾像是不见星月的夜那样包裹着他,接着有密密麻麻的裂缝从浓雾的深处挣开,煌煌的烈光像是溃堤的狂潮那样从浓雾的深处涌出来,刺得昂热睁不开眼睛。
烈光消散,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声音嘈杂得像是落入了一锅沸水,昂热的手中翻转折刀,时刻警觉周围的状况。
他忽然怔住了。
因为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了某处江畔的亭台,奔走的江涛翻滚汹涌,带着浓郁无匹的血腥味道东去,整条大江好像都要被血的色彩渲染了。
这里毫无疑问是古老的战场,那个次代种把他拉入了某场她曾经经历过的战争。
交战的双方分别是谁?
龙和人?亦或者两个国家之间的征战?
瞳孔爆燃亮起金色火光的战士们前仆后继,像是波涛又像是乌云,他们如成群的狮虎般呼啸着围堵了一座山峦,刀枪如林,森森的杀机好像让天空都上了一层厚重的云。
昂热忽然间全身的汗毛都立起。
他意识到那些参战的士兵全部都是混血种,每一个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都能够媲美最凶恶的猛兽。
什么样的时代、什么样的组织,能够召集这种数量的混血种?
昂热眺望战场,只觉得脊背发寒,军阵延伸到天的尽头,好像看不见边际,数以万计、数以十万计!
面对这种量级的混血种,就算是纯血龙类、就算是亲王级别的次代种,也会在瞬间被碾碎。
那他们围攻的人是谁?
那是座极高的山,只有一个人立马提戟,那个人隔着太远,昂热看不到他的脸,只觉目光威严,瞳孔里的光泽几要辉耀山巅。让他只觉双目刺痛,像是在觐见神明。
“垓下之战,即便是作为德国人,你大概也应该听说过吧?”有个很轻快的声音在昂热的身后响起,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他的声线低沉、语调虽然轻快却又威严,听声音就是天生的领袖。
“那个穷途末路的将军,他的名字是项羽,至少在人类世界中是这样。”男人说。
可昂热还是没有回头,因为他不愿意让那个人看到自己那双眼睛里噙着的微薄泪。
他只是安静地眺望熙熙攘攘的战场,目光所触的每一片低空都飘浮着一层薄薄的银雾,那应该是逸散的汞蒸气,微末如尘埃的金属颗粒反射银白色的冷光,这些附着在空气微尘中的汞被龙吸入体内后会造成巨大的伤害,甚至会引发他们的内脏衰竭乃至心脏骤停。
在对龙族的战争中使用汞蒸气作为武器,欧洲最早是在一千五百年前化身上帝之鞭阿提拉的匈人帝国西征时期,而在东方甚至可以追溯到更久远的部落时期三皇五帝逐鹿之战。
所以垓下之战出现汞蒸气并不意外。
项羽,项羽,两千年前撼动东方国度、疑似纯血龙类的古人,所谓气拔山兮力盖世,那不该是描述凡人的词汇。
在任何一部史诗中,楚王都被认为是残暴、短视、过于在意名望的人。荣誉对他而言是胜过生命、财富的东西。
他不是能够取得天下的帝王,反而是给天下带来混乱的人。
但最后一个楚人的强大超出人类的阈值,他分明已经濒临末路,以数万人围堵,必死无疑。
以昂热的视力可以看到,有蜿蜒宏大的沟壑遍布整个战场,那些沟壑如被刀锋凿刻般锐利、狭窄、幽深,红色与银色的液体交融混合如河川在其中奔腾,隐隐的、见不到的领域就由这些灌注了水银的纹路中升腾起来。
那是一个炼金矩阵!有史以来最庞大、最危险的炼金矩阵!
血与水银交融着流淌,纯血龙类的力量在这里被压制到极限。
这东西显然不会是已经穷途末路的楚王的杰作,它只能是垓下之战的另一方以人类的力量生生铸造的神迹!
汉国铸造了这座能杀死君王的炼金矩阵!
人山人海提枪冲锋,那个仍旧提戟立于马上的男人像是江水中巍峨的巨石不动如山。
可巨石也终有被淹没的时候,那匹名为乌骓的骏马打着响鼻,前蹄踏地的声音震耳欲聋!
他终于提起了长戟,眼睛明亮得像是猛烈的、燎原的野火,飓风忽然在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