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办个听琴会,大家都觉得稀罕,一问才知道那琴是太子殿下赠的,永宁公主前脚迈进学堂,后脚就把学堂给掀了,还哭着闹到了太子殿下那里去,我们这才提前放了堂……”
长乐郡主是太子的堂妹,因从小养在太后膝下,与太子感情甚笃,反而是永宁公主小时不慎遗落在宫外,虽是太子的亲生胞妹,却与太子生分得很。
说来,自打永宁公主回宫后,整个后宫时常被搅得不得安宁,似乎所有的宫人私底下都更喜爱长乐郡主一点。
偏生圣上自觉亏欠,总是对永宁公主的行为不加拘束,使得宫里宫外见她如见女魔头,表面敬着暗地里却嫌着。
是以,长乐郡主与永宁公主不睦已久,为着一把琴大动干戈也不足为奇……
宋泠然甚是敏觉,适时问了一句:“太子殿下送了长乐郡主一把什么琴?”
云娉婷答:“听说此琴名唤‘飞星’,宋女师你知否?”
宋泠然自然知晓,飞星与纤云出自同一琴匠之手,皆是在她进宫以后制成的,莫非薄珩以为她有意继续纠缠,故而连一把琴的联系也要撇个干净?!
这可真是……
宋泠然自嘲一笑,指尖于袖下慢慢地蜷起。
见宋泠然久然未语,云娉婷歪着脑袋疑惑地看了宋泠然一阵,轻声喊了句:“宋女师,你在想甚么?”
宋泠然恍然回神,娇容仍是不动声色,淡然浅笑道:“飞星出自谢含大师之手,喻之‘侧身送落日,引手攀飞星’,足足用了一年半才制成,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宝琴。”
“竟是如此?!”云娉婷咂舌,“怨不得永宁公主生气,换我我也要生气。”
宋泠然好笑地屈指弹了下她的脑袋:“有甚么好生气?!若你是公主,合该立刻命人去请谢含大师为你制一把更好的,那长乐郡主的琴说得好听是赠予,实则是赏赐而已。”
言罢,云娉婷悟了,眼神闪闪发光地盯着宋泠然,由衷赞叹:“宋女师,你与太子殿下好像,总觉得太子殿下面对永宁公主的诘问,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宋泠然哑然失笑,不愿再提及薄珩,转而召来明秀,问她午膳备得如何,然后携云娉婷去用膳。
待得将云娉婷这只小馋猫喂得撑开肚皮,宋泠然才赶她回女院上课,就听得云娉婷说:“对了宋女师,长乐郡主好像提过想请你当听琴会的裁判,你愿不愿去?”
宋泠然一默,怅然一叹:“怕是不得不去,你呢?”
云娉婷骄傲扬起眉尾,表情有点嚣张:“当然,公主和郡主的身份虽然尊贵,但我云娉婷也不是吃素的,怎么说我也常来瑶音阁听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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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女院休假,京都贵女公子们应长乐郡主之邀齐聚兰园芳华小榭。兰园本是太子殿下私宅,时常在此宴请宾客或是会见幕僚,但因长乐郡主乞求,便借了一日。
未及巳时,兰园门前已是衣香鬓影声语不绝,一干人纵然受长乐郡主相邀,亦不敢随意入园造次。
这时,两辆马车并驾齐驱迎面驶来,驾车的奴仆扬鞭扬出了火星子;二者俱是不肯相让,行风霸道,俨然示明来者身份——正是永宁公主和长乐郡主。
前几日永宁公主去太子殿下那儿闹的那通颇有成效,太子殿下亦赠了永宁公主一把琴,不及飞星却也难得,然而这并不能使永宁公主彻底甘心,一大早就赶来兰园,故意找长乐郡主的不痛快。
正当众人以为永宁公主会和长乐郡主一直抢道时,两辆马车骤然慢停,从大道中间分开一道缝隙,由着一辆朴素的马车挤进。
偌大京畿,千金公子们还没见过如此不起眼的马车,一时呆楞在原地面面相觑,难以咂摸车上之人的来头。
须臾,这辆朴素的马车在兰园门口停了下来,驾马的宫人置了矮凳,伸手以便搀扶。
只见一截皓腕自帘内探出,白色衣袖飘逸如飞练,来人背着琴徐徐落地,一张芙蓉娇面素然清绝,眉眼如秋水清冷。
这一袭白衣何其熟悉,又是何等出尘,任是翻遍京都中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不知是谁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宋女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