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正午,英国公府。
“二公子,主子们都在前头花厅,夫人打发奴婢请您过去吃团圆宴。”
李嬷嬷垂首站着,看上去恭敬极了。
温少辞拿被子蒙住头:“我病了,我不去,你赶快走,别吵我睡觉。”
语气十分不耐烦。
李嬷嬷耐心劝说:“哥儿不想去也无甚要紧,何必拿自个儿身体开玩笑……”
身为小王氏的奶娘,便连英国公也要给她几分体面,像今日这般对着小主子说教几句,实属寻常之事。
温少辞冷哼一声。
既没看脸色,又没请大夫,何以一口断定他在装病!
若是亲娘,早搂了他在怀里好一阵心疼。
思及此,温少辞忍不住鼻尖发酸。
重活一世,他才发现自己有太多遗憾,而生母大王氏,便是其中之一。
十岁那年,大王氏病逝。
一年过后,小王氏进门。
继母是生母的庶妹,头两年待他极好视如己出,直到三弟出生,自己便靠边站了。
大哥身为嫡长子,从小养在祖父母院子里,有祖辈疼爱。
只有温少辞,孤单又寂寞。
如果再早几年,再见母亲一面也好……
悲愤瞬间充斥五脏六腑,温少辞操起枕头砸了过去。
“滚!”
瓷枕四分五裂。
李嬷嬷一脸愕然地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春生连忙进屋,将人请了出去:“公子这几日夜里睡不安生,眼睛底下都是乌青,适才好不容易眯会儿,您老人家倒好,没得打扰他休息……”
脚步声渐行渐远,温少辞猛地坐起来。
迎着日光,是一张白皙清透的脸庞。
两道眉毛不浓不淡,兼具英气与秀气,一双眸子清清冷冷,偶尔闪过点点寒星,鼻梁高挺,嘴唇淡红,头发用一根淡竹叶青的发带随意扎起,身穿同色锦袍,领口处绣了湘妃竹,袖口处绣了兰草纹。
身姿风流,气质卓绝,赫然一位翩翩美少年。
春生跑了进来:“老婆子被那么一吓,肯定不敢再唠叨,今日不用去学里,公子再睡会儿。”
温少辞一言不发,只盯着春生不挪眼。
春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二公子最近时常出去喝花酒,也曾笑言要包养戏子,眼下这般,该不会是……
看上他了吧?
正当春生犹豫要不要“献身”的时候,温少辞发了话。
“你本名叫什么?”
春生愣了愣神:“王远扬。”
温少辞闻言,目光柔和了许多:“我差点忘了,你是母亲留给我的人。”
春生的老娘原是大王氏的贴身丫鬟,长到十八岁配了王家的家生子,先是做了陪房,后来又成了温少辞的乳母。
大王氏去世没多久,乳母也跟着病逝。
春生瞬间红了眼眶:“公子休要这样说,我知道,公子一日也没有忘。”
温少辞淡淡道:“阿远,日后唤回本名,不许再叫春生。”
阿远不是前世之人,自不知公主府里有个女官名春晓,“春生”是小王氏所赐,阿远巴不得改回自己本名。
“公子当真不去家宴?”
阿远捧了茶给温少辞。
方才的话并不是找借口,二公子接连几个夜里睡不好觉,既然不去家宴,阿远希望主子能够多休息会儿,而不是坐在这里干耗着。
“去。”
温少辞神色坚决。
前世的他极度讨厌家宴宗宴团圆宴。
父慈子孝祖孙和乐都是别人的,温少辞不愿掺和他们的幸福。
可他们偏要打扰他的清净。
杯中的茶叶梗起起伏伏,温少辞端起来一口饮尽。
不让他清净,那就谁也别想清净!
·
“公爷有言,逆子速至燕禧堂,否则,自去祠堂领家法。”
来人身穿葱绿色比甲,桃红色裤子,年纪在十八九岁,正是温少离身边的大丫鬟夏蝉。
夏蝉笑吟吟:“二公子,请吧。”
温少辞瞧了她片刻,缓缓站起身。
上一世,也是夏蝉过来传话,不过,唯独少了“逆子”两个字。
李嬷嬷在燕禧堂肯定没少添油加醋。
那一枕头,真是居功甚伟。
温少辞边走边说:“怎么是你过来?”
传的是父亲的话,用的却是大哥的人。
从前他只当温少离故意派人过来显摆,怒火中烧之下,索性冲到祠堂自领了家法。
二十杖下去,温少辞足足躺了一百天。
期间,父亲不仅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