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是乔家捐赠,又经了我们周家人的手,若果真是赝品,就这么卖了,到时可说不清。”
周璧如作为宣平侯府大姑娘,维护家族声誉无可厚非。
乔月颜闻言,道:“捐赠之前,家母亲自到三希斋请师傅鉴定,我敢保证,这幅画是真迹。”
比起空口白牙的污蔑,真真切切的鉴定结果更有说服力。
乔月颜从袖子里抽出一份信封,拆开了,取出其中信纸。
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末尾还盖了三希斋特有的印章。
三希斋坐落于金陵,是江南最大最有名望的书斋,由他们家出具的鉴定书,没有人会不相信。
周璧如笑着点点头:“不是不信乔妹妹,事关自家颜面,这一点,我和妹妹是一样的,既是三希斋鉴定过了,不如还是请他们再来一回。”
胡善听啧了一声:“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今日来客诸多,当中不乏书法名家麒麟才子,何不现场鉴定一番?”
这话说到周璧如心坎里。
倘若去请外头的师傅,说不定要被人疑心花钱收买,身正不怕影子斜,周家不曾换过画儿,谁来鉴定都不怕。
瞄一眼小姐妹的脸色,王宝环高声提议:“我表哥喜欢清欢居士,他能看出真假。”
喜欢画的人未必懂得鉴画,陆宫梓好整以暇地瞧着温少辞,心中不无期待。
温少辞转过身子,目光在画上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不过片刻功夫,他抬手指向拱桥上的栏杆。
“这根石柱花纹和其他几根不一样,你们看仔细了,是不是海棠花。”
在书画界,有些奇怪的小癖好不足为人称奇。
赵临欢便是其中之一。
她喜欢在画中暗藏海棠。
那画虽大,石柱上的花纹却只有指甲盖大小。
韩玉臣眯着眼睛努力辨认了一会儿,发出一声惊呼:“贴梗海棠!只有这根是贴梗海棠,旁的都是梅花。”
贴梗海棠与梅花好似孪生姐妹。
如果不是真正喜爱清欢居士的画作,看不出如此微妙的细节。
陆宫梓望着神色冷清的温少辞,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韩玉臣拱手施礼:“温同学好眼力,玉臣佩服之至!”
温少辞挺起胸膛,有那么一点儿小骄傲。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的周璧如,端着茶盏上前:“温公子辛苦了,喝盏茶润一润。”
温少辞摆摆手正要拒绝,周璧如走路不稳,倾身朝他飞扑过来,温少辞一把拽住她的细腕,脸颊感受到一点滚烫,眸子倏然一紧,展臂挡在画前。
胸口被茶水洇湿,热气袅袅而起。
陆宫梓上前扒开他的衣裳,果然烫红了一大片。
“还不快拿冷水过来!”
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得小丫鬟拔腿就跑。
温少辞被人盯着胸口看,整张脸都红透了,他伸手敛了敛衣裳,逃也似的躲进暖阁,刚坐定就听见外头有人说话。
陆宫梓几乎是吼出来的:“满墙都是字画,你偏生端茶过来,到底安的什么心!”
早在温少辞护画之初,周璧如就被大力甩了出去,此刻右脚脚踝钻心般刺痛,额头浮起一层冷汗,眉心的朱砂痣愈发妖冶如血。
“我没有想到会这样,真的没想到……”
语调逐渐哽咽,惨兮兮的哭声听得人心头发酸。
王宝环安慰了她几句,又对着陆宫梓语带埋怨:“周姐姐不是故意的,我表哥不会与她计较。”
出去打水的小丫鬟适时回来,陆宫梓冷着一张脸,转身往暖阁走。
温少辞的烫伤并不严重,待处理好后,脸色依然有点红:“我没事,你别为我担心。”
陆宫梓撅着嘴:“画重要还是人重要,连这都分不清楚的傻子我才不担心!”
花厅那头隐隐传来竞价的声音,温少辞猛地起身往外走:“我的画儿!”
陆宫梓也不知道生什么气,抓起靠枕重重砸在榻子上。
·
周璧如崴了脚,宣平侯夫人亲自上阵主持茶会:“这幅《济水图》是清欢居士的真迹,起拍价一百两。”
温少辞心中一喜,嘴上道:“二百两。”
韩玉臣试着举了举手,很快又放下来,见过了温少辞舍身救画,哪个也不好意思当面与他争锋。
“三百两。”
折扇轻摇,胡善听颇有志在必得之势。
温少辞绷着脸:“三千。”
胡善听的笑容僵住了。
难道不是一百两一百两地往上加?一下子翻了十倍,叫人怎么玩!
堪堪迟疑片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立时投了过来,胡善听咬咬牙:“三千一百两。”
温少辞:“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