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痛苦吗?
——名为降谷零的卧底,痛苦压抑到快要窒息。
降谷零在心里苦笑。身为卧底,却被组织成员一眼看穿真实情绪,幸好在身边的是比较单纯旳安格斯特拉,换成其他人早把枪指过来了。
安格斯特拉见他不说话,走在床边坐下,立柱上的灯照亮了他的侧脸。
因为是安置在床边的紧急照明灯,光线并不是特别明亮,降谷零感到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被小恶魔握住。
这样的姿态太熟悉了,在他住院的时候,安格斯特拉经常会这样握着他的手。
降谷零以为自己在被揭穿后会心惊、找各种借口去反驳,然后保持警惕,对安格斯特拉的接触感到反感,可他没有——甚至与之相反,他在为这样的亲近动作感到开心。
安格斯特拉用另一只手拨开他额前的头发,注视着他的眼睛,降谷零看到那只眼睛里流露出的担心。
两人对视着,降谷零喉结不自觉地抖动,他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不代表安格斯特拉也不说,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室,要我抱抱你吗?有心理学家说过,拥抱能让成人重拾童年的安全感与温暖。”
他童年遇到的不安感和歧视更多。
降谷零在心里反驳,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他坐起身,任由安格斯特拉伸手将他抱住。
他的脑袋靠在安格斯特拉的肩膀上,因为杀人恶行被他视为小恶魔的存在正在一下接一下拍着他的后背,温柔的动作让降谷零恍惚间回忆起艾莲娜老师没离开时对他的关心。
……看来他想错了,是安格斯特拉,或许比琴酒更可怕。
“在我回来时,库拉索告诉我在我离开后你干了什么。”安格斯特拉轻声说,“你审讯了她抓住的俘虏。”
“……我想帮你。”
安室透紧张起来,他不希望小上司因为他手段残忍而讨厌他:“他们企图抓你,我得要问出情报,我不想只是被你保护在后方,至少……至少能帮你做点什么。”
他觉得小上司是恶魔,那自己就成为恶魔脚边最凶狠的恶犬。
“我知道。”安格斯特拉声音越发温和,“可我不希望你对我的帮助,建立在你的痛苦上。”
安室透不吭声,他感到抱住他的手渐渐松开,不甘心地拉住他。
在安格斯特拉迷惑不解的视线里,安室透重新躺下,蜷起身体,脑袋靠在他的腿上——就像一条趴在主人身上撒娇的金毛犬,还拉起小上司的手往脑袋上放。
“……那不是痛苦。”安室透说。
你是我诞生的原因,我存在于这里的唯一理由。
只能眼睁睁地看你去危险的地方,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才是名为【安室透】的存在最大的痛苦。
安室透有很多话想对小上司说,可他没有吱声,享受着安格斯特拉对他的亲近。
安格斯特拉没有起身把他推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以一种更加方便的高度撸着他的脑袋。
“每个人作恶底线不一样,你不用强迫自己突破那道底线。”
“我在组织里见过一些成员,他们为达成目的或急于证明自己,会强迫自己去做一些平时无法下手的事。然后自己会先一步情绪崩溃,或是人格彻底扭曲。”
“我不希望你变成那个样子。”
安格斯特拉的声音拂过耳边,降谷零身体一僵,接着慢慢放松下来。
小恶魔没有怀疑他是卧底,只是认为他急于求成而一不小心手段过激……
降谷零没有起身,他保持着这个姿势。
“抱歉,这次是我太着急了……以后我会控制好自己。”
降谷零感到摸在自己脑袋上的手顿了一下,小恶魔放下了手,不再撸他,他感到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以后的审讯交给我就行,那种黑帮没必要和他浪费太多时间。”
听出他语气里明显的嫌恶,降谷零试探道:“他们做过什么?”
“贩毒,买卖人口,尤其是贩卖儿童。我在那栋楼里,找到了他们部分档案,上面记录了那些儿童被卖掉的价格和买家姓名……他们在那里作恶二十几年了,警方一直拿他们没办法。”
“不过这些是过去的事,我把他们杀光了。”
安格斯特拉的这些话让降谷零眉头皱起,但与此同时,他心里某种沉甸甸的感觉消失了。
他弄死的是一个黑帮。
既不是会让他觉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其他机构卧底或警察,更不是什么完全纯白的无辜市民,是一个犯下那种恶劣罪行的犯罪分子。
拷打这种社会祸害逼问情报,居然还会感到痛苦?对这种家伙死了,感到开心明明很正常。
降谷零一下子就想通了。
“早点睡吧,莪们明天早上回去。”安格斯特拉对他说。
降谷零起身,让安格斯特拉离开床铺,他看着他顺着梯子爬上去,忽然想起了下午见到的人。
“安格斯特拉,下午我在咖啡馆里遇到了史考兵,她有意接近香阪夏美。”
因为安格斯特拉突然遇袭、他们又急着开车赶到这个基地,他竟然差点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