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套观念具体是什么,陆承远很难将它言简意赅的述说出来。
不过苏澄跃并没有刨根问底。
当年她从南疆人那里偷学来一点养蛊的知识,差点被人从最南的南疆追杀到最北的漠庭,所以苏澄跃深知蛊术对于南疆人的重要性。
她已经从仡楼珈那里获知了不少信息,做人不能太贪得无厌,毕竟她可是很珍惜这段友谊的。
没错,苏澄跃自我感觉良好,认为已经同仡楼珈建立了一段友谊。
她只感慨了一句:“你们南疆的蛊术当真是千变万化。”随后结束了这个话题。
可陆承远还在思索该如何向苏澄跃阐述这些内容,结果一向“勤学好问”的苏澄跃忽然哑火,这反倒叫陆承远有些不适应。
他凝视着苏澄跃,专注的目光如同学堂里渴望学生提出疑惑的夫子。
只可惜苏澄跃自幼是爹娘手把手教出来的,并不了解这样的神情,她以为那是仡楼珈感怀于她的体贴。
于是苏澄跃朝他一笑,又认真的点点头,向仡楼珈表示自己维护他们友谊的坚定。
陆承远不知道她为什么微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点头,反正她就是对自己做了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然后就转身走了。
见苏澄跃确实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难得“好为人师”一次的陆承远,终于还是把脑海中已然成型的构思压了下去。
他跟随着苏澄跃返回,一路上不停听见苏澄跃念念有词。
她似乎在根据陆承远方才提供的讯息,判断此地水流走向。
陆承远倒是跟个外出野游的公子一般,在后边闲散漫游。
山水相伴,佳人在侧,倒也算怡然自得。
回到洞穴时,一切如常,就是火堆已经熄灭,洞内颇为阴凉,陆承远并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苏澄跃径直走进去,她还有自己的药箱摆在里边。
她自然是想要尽快回去,毕竟陆家的事情还没结束,到时候闹大了可不好。
——苏澄跃并不知道,她身边这位已经下了令,别说永安侯夫妇不知道“顾嫣”失踪,就同住在陆家的陆宁筹夫妇都不清楚这件事。
待东西收拾齐整,苏澄跃重新背上自己的小木箱。
她起身后,瞧见仡楼珈正倚靠在洞口,脉脉日光落在他的鬼面上,这张明暗交汇的面具,显出些许令人难喻的异感。
只是苏澄跃突然想起,中了玄蛊毒后会有畏寒的症状,她是中毒较浅,加上修习的武功强悍,这个症状并不明显。
而仡楼珈毒入骨髓,显然深受其害,连身上的衣物都是严严实实的。
可他昨夜却贸然下水,当时衣物恐怕都打湿了。
苏澄跃自己身上衣着单薄,挨着火堆坐一会儿,自己便干了,仡楼珈这一眼看过去就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也不知道他在火堆旁烘了多久,浸湿的衣物穿在身上,自然十分难受。
苏澄跃确实不是体贴细心的性子,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时,她有些懊恼自己现在才注意到这件事。
背于身后的指尖摩挲片刻,苏澄跃走到陆承远跟前,只是走过去这一段路上,苏澄跃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迟到的关切似乎有些虚伪。
陆承远听见动静,转头看向她,苏澄跃仰起的视线恰好落在他的双眼上。
伴随着偏头的动作,那一抹原本落在他面上的日光被驱逐,幽深的眸子像是瞬间潜入漆黑的洞穴。
只是他凝视着面前之人时,眸光很是平静柔和,如同一块墨玉,点缀着温润的柔光。
苏澄跃怔了怔,忽然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但鬼面遮盖的十分严实,连眼型只能虚虚看出一个大概。
苏澄跃正要细看几分,陆承远却从她专注而好奇的目光中意识到什么,猛然转身走出去。
她脑海中那还未联想起来的线索骤然断裂,苏澄跃立马拉紧箱带跟了出去。
“突然跑什么呀!”苏澄跃追出去后冲着他喊道。
陆承远停下脚步,微微偏头,余光里是身后追出来还要脚欠一下,正踢着石子的姑娘。
她欢跃、机敏,戴着面具与她相处,必然要处处小心,以防身份揭穿。
可为什么要防呢?
他是谁又有什么干系?
陆承远敛眉——他此时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一直隐瞒下去。
他并不懂俗世男女是如何看待情愫的,只是直觉告诉他,绝不能将这件事和盘托出。
……是因为隐瞒和欺骗吗?
可陆承远更觉得,他想要一个正大光明的联系:他们是拜堂成亲的夫妻。
只要他还是“陆承远”。
所以陆承远不能是仡楼珈。
除非苏澄跃不再是“顾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