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跃挑眉,将手抽了回来,道:“包扎得好好的,拆了做什么?”
说话间,她还将手下意识背在身后,一副小心提防的模样。
陆承远只老老实实道:“是我冒昧了,只是某担心娘子伤处,心急之下说错了话,还请娘子不要怪罪。”
苏澄跃嘟囔了一句“油腔滑调”,又背着手晃荡到一旁的凳子边,施施然坐下。
陆承远正在思考着后边该如何开口——他几天不曾同苏澄跃说话,特别是装哑巴那段时日,满肚子的话想要叙述出来,都被自己憋了回去。
可现在以“陆承远”、她的“夫君”身份坐在她的对面,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就在此时,守在里屋门外的蘼轻叩了一下虚掩的房门。
陆承远将心中庸人自扰的思绪按捺下去,平静地道了一声“进”。
蘼推开房门,将领着三名“大夫”的茅放了进去。
方才瞧见陆承远醒了,茅便出去将蛊师们请回来,而蘼瞧见公子正在同“少夫人”闲聊,便默不作声站在外边。
她以为公子是在亲自试探这位“不速之客”。
而那十几名蛊师在听闻公子苏醒过来的消息后,又眉来眼去一番,只推了三人跟着茅去看看情况。
一来,陆承远这毛病凶险,骤然清醒过来,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公子昏迷的时候他们敢放心大胆地给他治病,而人一旦醒过来,这些见识过当年南疆那场内乱的蛊师们,各个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一样,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二来,自然是因为那位听不懂人话、狗皮膏药一样赖在里屋不走的“少夫人”,有外人在场,他们诊治的时候还得兵荒马乱、巧立名目将真正想说的话编织进去。
总而言之,这活可谓是吃力又不讨好,也不怪他们犹豫许久。
不过苏澄跃看茅后边只跟着两三人,面上流露出好奇的神色来。
方才人没醒,这里乌泱泱围着一圈人,怎么现在人醒了,来诊治的人反倒少了这么多?
就说十几号人是做做样子的,那也得在主人面前表忠心啊,主子好不容易醒了,人反而跑光,真是奇哉怪哉。
苏澄跃一向是勤学好问的性子,心下有了疑惑,便径直说出口来,道:“刚才不是十几位大夫吗,怎么现在只来了三个?”
她这问题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她。
陆承远是清楚自己在这些手下心中是个什么模样,这也是他那么多年想要得到的结果,是以听见苏澄跃的话,他只是莞尔一笑。
那三名蛊师则是见了鬼的模样,他们知道前因后果,理所当然觉得她是想陷害他们!
这问题出口不明摆着冲他们来吗?!
而在场的蘼和茅,则是不由自主流露出钦佩的神情——这位“少夫人”勇猛非凡,也不怕这些手上随随便便握着十几种蛊虫,又十分小心眼的蛊师暗中报复。
这也是那群蛊师敢当着陆承远的护卫的面,搞这些小动作的原因。
南疆一体,少有敌我之分,抑或是说在南疆,人人都可能是敌人。
可怜苏澄跃真的只是想不通、随口一问,不知为何便收获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目光。
还是陆承远先开口打破这场僵局,只听他道:“无事,贵精不贵多,相信这三人是这群大夫中的翘楚。”
苏澄跃本也没打算较真,陆承远这样说了,她也没再开口。
于是这几人战战兢兢上前,用那蹩脚的中原医术查探着陆承远的情况,看得一旁的苏澄跃直皱眉。
莫说苏澄跃这个精通医术的,便是陆承远也能看出他们医术的拙劣。
只是旁边有人替自己担忧、恼怒,他便生不出什么愠色,只瞥着一旁的苏澄跃浅笑。
“你这群大夫是不是都没什么用啊?”苏澄跃忍不住皱着眉头道,“我看他们医术平平,方才你昏迷的时候,他们一个比一个殷勤,这会儿你醒过来,他们反倒不愿过来,只叫了三两人,恐怕是滥竽充数,刚才不过是做样子给你爹娘看的。”
她这直性子,说坏话一向不背着当事人,那三个“大夫”听她说完,更是面色难看,像是含了一大口黄连,却连“冤”都叫不出来。
苏澄跃分明是为陆承远着想,才说出这样得罪人的话,点名这些人医术平平。
可孰料陆承远却对她道:“我早些病逝,娘子也好早些离开,自此天高任鸟飞。”
苏澄跃眉间蹙起,恨声道:“怎么听着像是我盼着你死似的?”
她从未想过借陆承远之死脱身,如今反倒被他倒打一耙,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郁气,又瞟了眼陆承远,心中愤愤道:小肚鸡肠的男人!
苏澄跃被他这样一气,瞪了陆承远一眼,径直起身走出去,不管这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