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暂且不要心满意足的离去,他身旁的苏澄跃却猛然扭头,望向不远处树影遮盖之所。
不消片刻,陆承远也听见脚踩落叶、沙沙作响的动静。
四周霎时间安静下来,惟余风声虫鸣。
暗处之人似乎也从这样的氛围中嗅出什么,不敢再动,致使两相僵持住。
陆承远敛眉深思片刻,忽然难以抑制般咳嗽了一声。
全神贯注的苏澄跃下意识瞥了他一眼,然而下一秒又闻破空之声。
她暗道一声不好,赶忙拽住陆承远挪步,几乎是眨眼的工夫,两道黑影从他们先前站着的地方擦过,转眼又藏于暗处。
苏澄跃眼见失了先机,身边又带着一个断断续续咳嗽不止的病秧子,实在不好与对方缠斗。
“咱们先走。”她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拉着陆承远后撤数十步。
陆承远这家伙还假惺惺轻咳几声。
苏澄跃撤得快,转眼便不见身影,藏在暗处那两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王都郊外,也不敢妄加动作,面面相觑一番后也转身离开。
——他们去而复返,便是为了确认自己方才的感觉并非无中生有,如今窥见偷听二人的模样,又见其中一人身手极佳,自然决定从长计议。
苏澄跃原也料想这外乡人不敢追来,只是仓皇逃窜这件事还是令她十分恼火。
她带着陆承远行到宽敞的官道附近,见甩脱了那些人,便忍不住朝陆承远撒火道:“都怪你,叫我被他们反客为主了。”
陆承远欣然接受了苏澄跃的“批评”,又转了个话头,问道:“他们商议何事?为何如此谨慎,看上去似有灭口之心。”
“不知道。”苏澄跃十分生硬的撒谎道。
陆承远没继续追问下去——将话题逼死了,难保苏澄跃不会“围魏救赵”,叫她想起这插曲之前的某些事情来。
他只断断续续咳嗽着,眉间蹙起,指尖紧紧攥着心口的衣物,好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仿佛方才逃命的时候给他吓坏了一样。
苏澄跃瞧瞧他这病怏怏的样子,又望了眼天色,钩子一般的上弦月已临近月落,现在大概快到午夜时分,自己也有些困倦了。
她也不习惯干站着,一面搀扶陆承远,一面道:“咱们先回去……唔,你那群庸医不顶什么用,所以你还是信我一回,叫我看看你是什么毛病……”
说到这里,苏澄跃刚刚被打断的思绪又再度接上,她瞪着陆承远道:“你刚刚还没老实交代呢!说!你是什么人!”
搀扶的姿势正好方便了她钳制陆承远。
被重新逮住的陆承远倒没显出什么紧张,甚至他还有几分“尘埃落定”的放松感。
毕竟苏澄跃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那么容易把刚刚发生的事情扭头忘记?
就是事情又回到原点,叫陆承远找不到好法子糊弄过去。
他想了想,干脆闭上眼睛,摇头晃脑、脚步虚浮,好像马上要昏倒在路边,头晕目眩再听不见任何问话的样子。
苏澄跃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见他东倒西歪,赶忙多用几分力气将他搂在怀中,好在她歪打正着找到了官道,寻回陆家也不算什么难事。
虽无宵禁,但夜深亦是人静,街边仅亮着几间铺子,里边看店的伙计正昏昏欲睡,偶有为风声惊醒的,抬眼只瞧见一坨人影“嗖”一下划过,睡眼惺忪的伙计复揉揉双眼,再跑到门外张望,却什么怪事都没瞧见。
苏澄跃入了城,疾行一段时间后,正巧与巡夜的都卫撞上,好在她面上易容还在,赶忙压下步伐,只作普通人匆匆赶路的模样。
因要贴合“顾嫣”这个身份,尽管带着陆承远并不费力,她还要做出勉力的模样。
这一列都卫见身着华服的二人在空荡荡大街上行动,即便今日并无宵禁,自然也要拦下盘问一番。
苏澄跃见他们向自己走来,赶忙憋气令自己面上涨红、眼中泛泪。
待到都卫近前,只见泪眼婆娑的小美人急道:“妾身夫君旧疾复发!还请大人相助!”
都已经撞上官兵了,她一个柔弱的大小姐,只能这样演一演才更合情合理。
可怜正在装晕的陆承远,就这样被他亲爱的娘子麻溜交到陌生人手中,叫他看似毫无意识,实则暗自警惕行了一路。
万幸此地离陆家不远,否则调动浑身来抑制自己躲避冲动的陆承远必不能坚持这样“任人宰割”的模样在别人手中待下去。
那都卫领军本还打算将陆承远送到医馆去,好在苏澄跃思及陆承远身怀秘密,加上医馆要离得更远,她也担心耽误了时间,只道陆家有良医可用,将人引到陆家去。
就是提到陆家那些大夫时,苏澄跃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那样的水平,她竟能睁眼说瞎话,称之为“良医”!苏澄跃你真是近墨者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