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热起来,男人的额头却已急得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动了动嘴唇,试图打动面前这人根本不存在的善心。“公子,家里人前些日子生了病,现在还躺在床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就剩春耕的种粮。”他顿了顿,嘴唇干裂得难受,“公子,您行行好,等今年粮食收了,小人肯定会还的。”
“要等秋收啊。”李牧野抬了抬眼皮,似问非问地轻声道,“那十两可就翻几番了,你还得起吗?”
轻飘飘的言语落在他耳朵里,便重如千钧。“公子,求您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们罢。”男人颤巍巍的跪了下来,不顾地上石子刺破了膝盖,满眶的浊泪打转最终沿着眼角的沟壑爬下。
“爹爹,吃饭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不及人腰高的女孩提着个篮子小跑过来。懵懂地看着这个场景,不知发生了什么。
李牧野瞟了一眼篮子里的那碗清汤寡水,上面浮着几根野菜,“本公子虽不像潘予安那般沉迷美色”,他的目光落在那小女孩身上,“但我们李家也不是开慈善的,你要是还不起这钱,便拿你这女儿抵了罢。”
男人慌忙将女孩护在身后,试图用他单薄的身躯挡住即将来临的厄运。女儿才六岁,要是被人带走,大抵会被卖进窑子,她还那么小。他抹了一把眼泪,“公子,饶了小女吧,我给您当牛做马成吗?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我继续还。”
李牧野不想同他理会,给手下使了个眼神。下人拥上去作势就要抓那女孩,男人惊恐地拽着她,枯瘦的身体力量暴起,推搡间那碗清汤打翻在地。
“爹爹,洒了,洒了。”女孩吓得大哭,想去拿起那碗,又被两边扯得生疼。
拉扯一会儿,家丁担心主子怪罪,霎时凶相毕露,对男人拳打脚踢,抄手搂起小女孩就走。男人被踹中心窝,登时口鼻出血,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马车渐行渐远,手指在地上扣出坑来。
田里劳作的其他佃户低头噤声,不敢多管闲事,都怕引火烧身。直到人走远了,才有人过来扶一把。
男人本就饿得面黄肌瘦,挨了顿毒打,回去后身子就撑不下去了,止不住地咳血。夫妻两人凄惨得卧在床上,孩子没了,家里唯一的劳力也垮了,他们熬不过这个春天。
丁四夫妇的死讯传来时,李牧野也记着从怡红楼老鸨那收的银子,那丫头模样尚可,还倒赚了十两,这笔买卖不亏。他抬了抬手指,吩咐道,“租给丁四家的田转出去,还能再收份田租。”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多了,穷人生来就是让他们李家使唤的,贱命不值钱。
千俞趁着空当,回来同钟楚怀汇报消息。钟楚怀没有作声,他以为没有听清,又说了一遍。至到钟楚怀摆摆手,他才停顿下来。
“主子,下步属下该怎么做?”他最初就是按照一件杀器培养的,隐藏在他清秀的外表下。若是钟楚怀下令动手了解了那几个为富不仁的东西,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钟楚怀现在不会这样做,也许是为着成全那人的心思,他选择了更磊落的手段。“拿到证物,等我消息。”钟楚怀望了望窗外的月色,一弦弯钩映在天上,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碧秋经过房间叩了叩门,问道,“做了酸梅汤,公子喝不喝?”江晚吟对他的态度有所和缓,碧秋也就不那么生分了。
千俞过来开了门,有几日没拌嘴也不知开口说什么,便随口扯了句,“怎么想起做这玩意,酸不溜秋的。”
“姐姐近来嘴里没味,总想吃些酸的,我顺道问问公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碧秋也不呛他,实打实的同他交待明白。
“哦,这样。”千俞品味着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转,操他娘的!这不就是……他缓慢的转过头偷看钟楚怀,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