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焦急,冲淡了眉宇的轩昂,目中的明朗。
祝如意露出微笑,微微起身,佯装敛衽拜,被一个大跨步进屋的祝平安弯腰握手拦下。
“你我兄妹之间,何须这些礼数?快躺下。”
随即朝正要入门的医师喊:“府医,您快来瞧瞧吾妹是什么情况。”
望闻问切罢,府医作揖,恭敬道:“郡王,瞧郡主状态,梦魇应是已缓解。但郡主脉搏滑涩无力,舌苔白腻体感畏寒,相必近日连绵小雨,寒湿之气入体,待下官开几服药,郡主按时服用下即可恢复。”
“知文,跟着李医师去取药。另外,你——”祝如意拽住祝平安的衣袖,打断他正在说的话,“哥哥,我有事要问知文,你去好吗?”
祝平安有些呆愣地望着自己这个平素端重,做事如尺矩的妹妹,如此软言撒娇,断人言语,倒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哥哥——”祝如意眼睛眨巴,似是露出一抹乞求。
“也好。”祝平安回神,为她掖了掖褥角,“晌午已至,你最近饮食要清淡,小厨房熬有米粥,知道你不爱喝,但多少要喝点。”
“至于药,你院里这会也没几个人,我命人在前院熬好,到时直接端来。”
他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倏地扭头道:“阿妹,既已清醒,把你院子里的人喊回来吧,别再让她们寻那个不存在的人了。”
“兄长,我明白。”
“寻不到吗?不存在吗?兄长所言,可是真的?”看着祝平安同府医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祝如意柔声问询知文,语气中充满遗憾。
“回郡主,公主及驸马近日也一直派人搜寻,均无所获。”
“我知道了。”祝如意挥挥手,示意知文离去。
“郡主……”
“嗯?”祝如意疑惑。
“您刚不是说有事情要问奴婢。”
“哦,寻人的进展,现在看来,不需要了。”祝如意懒懒回话,“出去吧,去唤她们回来,暂且不用端饭给我。”
知文在屋内燃起薰陆香方闭门离去。
薰陆香味平,性温,能安神,可治风寒病邪。
烟雾在屋内缓缓流动,直至充斥整个屋子,吸进祝如意的鼻腔,惹得她睡意再次袭来。
兄长眼中的焦灼应是做不了假,她也不愿一直去怀疑自幼一起长大,待她真诚的兄长,所以,先设法排除兄长、以及那二人的嫌疑吧。
如若他们真的想让自己登上皇位,那若自己堕落起来,他们要么各种不可置信、开解劝导,要么乐在心中面不露色……可是,怎会真的面不露色呢,一同相处这么些年,互相都了解甚深,敌人在暗她也在暗,在刻意试探下,哪有真的深藏不露?
她要变的在世人、在他们眼中,荒唐又纨绔。
她自幼时就知,皇祖父将她以继承人培养,她将会是这天下之主,更是这天下第一个女皇帝。于是她更是处处自我约束,生怕有一步踏错,或是将来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和行为,害国殃民。
死生一遭,才发觉这些都是虚妄。古来帝王,只要利国为民,谁管他的言行处世?那些圣明贤君,兢兢业业事必躬亲累死在皇位之上的有,谋略得当善用人才故潇洒自在的,亦有。
她何必非要做前者?她相信自己有成为后者的能力、魄力和才华。
她要与曾经克制守礼的自己分割。
一是为了让幕后之人降低防备,二是,前世那样的她,太累了,这世,她不愿再压抑自我、整日紧绷着了,她要快乐,要放松,要劳逸结合。
打定主意,祝如意彻底陷入梦乡。
*
“姐,郡主睡了,要不让郡主先休息?”
知礼端着米粥,跟在知文身后进了屋,瞧见祝如意熟睡的模样,她为难地问。
“郡主,醒醒,该用饭了。”知文瞥了知礼一眼,直接蹲在摇椅前轻唤祝如意。
最近几日一直“做梦”的祝如意,终于睡了个无梦好觉,却被唤醒。
她从摇椅上坐起,一脸怒气斥责道:“谁允许你们进来了?”
知礼一惊,将手中托盘放置摇椅旁的矮桌上,立刻跪伏在地。
听闻知文说郡主已恢复,她真的以为郡主彻底恢复了曾经模样,性情稳定待人温和,无论何时都浅笑晏晏举止端庄。
但此时祝如意的怒吼,让她惶惶,换做从前,郡主只会顺从地喝完米粥,再入睡,而不是如此浓重的起床气。
“咳咳。”说话太急促,祝如意咳嗽起来。
知文则丝毫不见慌张,她轻拍祝如意后背为她顺气,待祝如意呼吸平缓,才慢慢跪下,她腰背直挺,语气和缓:
“郡主,您不吃午饭,下午是没法喝药的,伤胃。”
“奴婢也是为了您身体——”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