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末年,藩王就开始借戍边的名头在各自封地征私兵,十三岁以上的男丁皆心里挂着酸楚背井离乡,上位者有兵有枪他们不愿意也无法。
到了上一任皇帝大行,这一任登基的建文帝当政,蕃王们更是连借口都不找。
内里臣强主弱的例子,外有洪武年间分封在各地的藩王叔叔虎视眈眈,不用想也知道有人不服,出头的汆子先烂,现在就内乱不断,想想打仗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就说他所在的村子,方家村一共有两百多户人家,是方氏族人群居的大家族氏村落,村里只有外来的十几户人家,还是从北方大省躲灾来的,不过明显可见,这些叔伯婶婶们气运不好,再次挑错地方了。
建文元年这场战争一来,宁静安逸的方家村被强行抽调兵丁,便由原来的几千口人的大村落骤缩成几百口人的蜗居地了,在战乱的年代只有留守妇孺,老头也不多见,村子儿郎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勉强十人。
这还是算上了方家的大堂哥和他自己。
也不是村里女人不能生,而是妇人看见生下来的是儿郎就心生不喜,家中的银钱供养一个儿郎长大都十分勉强,更不要说到娶妻生子,所以这些儿郎的命运大都凄惨,好心的娘大都亲手掐死或放个木盆顺着水飘走,任其自生自灭。
若是想要富贵的人家更好办,二三月开春的时候上面会派人下来,去县里典吏处报名就能得几贯钱进宫做太监。
如此换位一想老林氏这个辣手摧花的奶奶对他也不错,看着如今的世道,方承原心里苦笑。
活着是天可怜悯,有没有儿郎传宗不是她们女人要考虑的问题。至于生女儿就更好了,乱世红颜多薄命,最缺的一点,那便是女人。去妓院,做童养媳当丫头冲喜都是一份钱财,甚至是好出路。
春去秋来,一转眼几年时间过去了,方承原渐渐长到了四岁,北方的燕王兴师犯境,用“清君侧”的名义起义,和众藩王一起攻下了当今皇帝的大部分城池,燕王建文帝之间的子侄之争方承原不感兴趣,毕竟史书上是燕王胜了,但战争带来的生灵涂炭却是让他所在的吉安府地界满面疮痍。
坐在村前钓鱼的方承原深深叹了口气,自从他教会了村里的几个皮猴后,这河面上的鱼像是开了窍,轻易不好寻,索性收起鱼钩坐在村里河边的石头上,看他大姐秀儿洗衣服,也借此观看看未来几年他暂时要呆着生活的地方。
这是个消息闭塞,四面环山的村子,村前有一条大河蜿蜒而行绕了大半圈将方家村包围在里。
出了方家村,则需要整整步行一天的时间才能到永宁县县城落脚,其中还要翻山越岭,这对于现如今的方承原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直到如今长到四岁为止,方承原都没有机会离开村子一步。
就算是去村子最近的万泰镇,也需淌过村前的这条河。想想他可是上过游泳课的,不过河道水面数十里,深不见底,靠捕鱼为生还是等着大人来了再说。
因着出行不方便,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没出过方家村,有也只是去过镇上便是走了百里路,这还是家里偶尔有客人或者亲戚招待,媳妇才带着自家哭闹的小孩去万泰镇赶赶集开眼,自从大堂哥缠着钟氏去过一次后向他炫耀,方承原就不期待了,因为从方大满的话语中,他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赶集的内容十分单调就只买些必需品,盐。当然其他的东西也是要买的,不过只能用微末来形容它的可怜。
不说别的单就老林氏的一身红棉袄,除了外面这层红布,都是夏天抽了棉花,冬天在塞进棉花充暖,真的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最近听说隔壁村已经连婚丧嫁娶也是穿着旧衣服拜堂了。
在这左右环山抱水中间的夹缝求生方家村,勉强能养活人,但也仅仅是不饿死罢了,如今主要劳动力上了战场,一群老弱妇孺皆是啃老本,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上辈子宫里金玉娇养着,在王府最困难的日子也是四凉四热,有汤有水,也好过现在喇嗓子的麸子,红薯面,如今看来倒是锦衣玉食平常人不能有的富贵,将方承原刚来的时候还有大展拳脚的想法瞬时掐灭了。
单就说这洗澡一事,村里人洗澡是不用澡豆香薰或者花瓣的,都是从树上摘皂角抹下身子,可用可不用,即使方承原会制点肥皂,可制出来他该怎么解释才算合理,一个不到五岁的奶娃娃,没出过村子,自然不懂。
身处异世只要稍不注意格格不入便会被人当做异端的存在,再加上有心之人若是嫉妒传播,便能至他一小童于风口浪尖之上,得不偿失啊。
所以想来想去,摸了摸疼痛的脑瓜仁,方承原虽然一时有些接受不能,但给他一段时间也能适应这糟糕的环境。
村里人那些不卫生的小习惯,虽然硬件跟不上,方承原只好在勤劳上督促方家老小注意卫生,村前的大河不知源头,战争离不开腐烂的死尸,所以生水不烧开是不能喝的。
但就在这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