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看不上另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好处便全抹了。这会钟氏只觉自己小算盘打得超级棒，一天心情极好，除了又从隔壁村听说自家儿子逃学，哭天喊地狠狠的闹了一场。
奶奶老林氏都不管，她这个堂姐也管不着。
弟弟一进屋，方秀儿就朝丽儿使了个眼色，绣花的方丽儿蹙眉，这才放下绢子不情不愿得快步关上门，转身抱怨道：“总算清净了，大满哥不好好读书尽惹事。”
“娘的乖乖，饿了吗？娘这里有鸡蛋。”看着儿子进门，沈氏那略带愁苦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刚才大嫂声音那么大，她也不是没听见，只是毕竟妯娌间，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她也就没管。
借着月光，方承原走到桌边坐下，跟着秀儿丽儿两个姐姐一起捡布条，则对着沈氏摇了摇头:“娘，我不吃，我今晚吃饱了，娘你辛苦了你吃。”
一个鸡蛋一文钱，没有收入的情况下，必须节省再节省才能保证日后的生活。儿子孝顺，听这话沈氏欣慰的笑了笑，把几天前的鸡蛋放回坛子继续腌，两个女娃盯着看了半天，连个眼神都没给。
“娘，我饿了，弟你不吃我吃了啊。”方丽儿大步走到坛子跟，眼巴巴盯着，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吃就吃，一文钱再赚就是，不能亏了身子，方承原话还没说出来，沈氏就白了一张脸呵斥道:“胡闹，那是给弟弟补身子的，你一个女娃吃什么，不嫌浪费，给你姐吃，她过几年就要出门了。”
方丽儿被数落的像个鹌鹑，红着眼不支声，她也不知道她娘怎么了，竟这么容易生气。
方丽儿两眼不错的盯着姐姐方秀儿，方秀儿看了一眼，塞给她淡淡道:“妹妹你吃。”
“姐……那你。”
“我不喜欢吃鸡蛋。”方秀儿捋了捋头发，继续埋头干活，把苎麻搓成麻线后，和方承原一个放猪草，一个则在旁用刀铡断。
分家的时候，沈氏花几百文买了一头猪两头羊，这时候猪还不值钱，所以他们主要弄的红薯藤喂羊。
方丽儿十二岁也懂事了，看得出一屋人为鸡蛋让来让去，可眼睛都紧巴巴的。
想到这，方丽儿悻悻地放下手，抽了抽鼻子道:“姐，我刚刚吃饱了，咱继续干吧。”
沈氏虽然一心织布没有插手，眼睛却盯着这边，生活拮据，家人之间不能老是索取，直到二姐表态，沈氏操劳的手才好像顿了一下。
“行，把这批货卖完，等弟弟长大出息去了镇上，就不稀罕吃这鸡蛋了。”这边活干完，方秀儿又出去抱了猪草红薯藤喂猪羊。
几天后方承原就去了镇上。起因是大房堂哥想找个人一起上下学，钟氏虽说看不惯方承原，但他老实乖巧确实比自家孩子省心，方承原正愁怎么去镇上赚钱呢，这下瞌睡来了枕头。两边都怀着小心思于是一拍即合。
一大早，方承原坐在村口，含了口温水等着。每天早上一杯温水是必备的，他腰间挂着白葫芦，就是为了在外避免口渴找不着水。
老林氏总觉得她眼睛花了，“老头子，当初老大家闹着要读书，你说，咱是不是做错了，我怎么觉得狗剩像个读书人的，这老大家的，啧啧，哪有个读书的样子呦。”早上不是糖水不喝，晚上吃不着肉就嚷嚷，平日里一背书就想睡觉，这分明是个投错胎的大少爷来享福了，起码光宗耀祖，老林氏是不指望了。
方老头坐在轮椅上远远看着他大孙子方大满，浓眉大眼穿着气派长衫，却手捏书包犹犹豫豫，往前迈一步，倒退两步生怕人逮着似的，读书听说也不好，不然儿媳钟氏一张嘴，十里八乡都知道他们老方家出了神童。
另一个孙子虽然穿的不好，但气定神闲的坐着，虽然瘦瘦的，但面目白净眼睛亮亮的，声音也好听，看着就让人心生亲近。
方老头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道:“嘿，这完蛋玩意儿，擎不住和他爹一样白花钱。”
“老大怎么了，钱花了就不是白花的，老头你看，当兵的粗汉子有咱老大一样识字的？”听到诋毁引以为傲的大儿子，老林氏干脆拔高声音。
就学了半年私塾能有什么学问，方老头也没反驳，年轻时他脾气硬，现在想开了什么事他都听老林氏的：“老婆子，老三从小懂事，狗剩这孩子太苦了，好不容易他儿子想读个书，咱总得让老三如愿不是。”
“老头，我知道，你让我再想想，读书是个大事，而且到时候老二家的男娃长大也想读书怎么办，这可不是百八十两能摆平的，到时候老大再闹，咱分家岂不是没用处了。”又沉默了好久，老林氏很现实，想到以后很是犹豫。
二孙子不比大孙子还有父母撑着，若拼上棺材本也不一定供得起。
大孙子眼看白费钱，之前对老三家不闻不问，另一方面老林氏也不好意思张这口。
等方承原追上方大满，才发现他正一抽一抽的哭: “哥，你哭啥呢。你读了书以后就是状元郎了，能当大官，里正见了你都得喊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