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端着碗靠向嘴边时,暗悄悄往那边觇望。
硕大的碗一下挡住他的脸,鱼十鸢等了几等,愣是没瞧到李酌修要放下碗的意思。
到后来碗移开,他已恢复了平常神色,鱼十鸢嗒然。
“若是真想看戏,过几日带你去戏园子敞开了看。”
“……”鱼十鸢没想到这些小心思被他看穿,慌慌张张摆弄桌上摆放的梅花,清了清嗓子,故作镇静道:“不想看戏。”
幸好这是杜总管来敲门,李酌修没有再多言。
“殿下,马车已备好,莫要耽搁了时辰。”
“殿下伤势这么重,出去冻了可怎么办?依属下拙见,还是别去了罢。”木泽手里攥着血布,拦住了李酌修去路,“况且,昨日宫宴,除了东宫,只有殿下一人见了血,显然是有人居心叵测,属下怕、怕此行不利。”
“木泽,最近你怎么疑神疑鬼的?”李酌修抬手压实木泽的肩膀,“锦都天凉,闲来无事便会如此。本王记得都督府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你去都督府避寒,忙起来就没那么多闲心了。”
“主子……”
“木津,随我进宫。”
李酌修头也不回走出去,木津看了眼木泽,赶忙追出去。
“鱼姑娘,我疑神疑鬼么?”木泽摸了摸头,屋内就剩下他和鱼十鸢,想来鱼姑娘善解人意,定能给出个正直忠恳的答复。
“还好吧……”鱼十鸢硬着头皮答。她实在不好辜负木泽真挚的眼神,可是、可是他怎么没想过,若是李酌修不去,被人结群污蔑泼脏水怎么办……
显然,木泽的哥哥木津也想到这一层,他跟在李酌修身侧,卖力为自己那个傻弟弟开脱,“主子,木泽向来是个直性子,学不懂变通,您莫要与他计较……”
“本王知道。”李酌修正上马车,只能听到不辨喜怒的语调。
木津跟着上去,才坐下,又听李酌修道:“都督府没有身边人,本王不放心。本是想让你去的,但转念想想,木泽也该历练历练,便将这机会给了他。”
“属下愚昧。”木津没想到主子用心良苦,是为锻炼木泽,心中顿时暖了起来。
“木津,与我说说前些时候你们在都督府都做了些什么。”
李酌修缓缓靠到软垫上,眼眸轻合,盖去无尽的情绪。
本是蔚然的新年,却因国丧,满街红意尽数撤下,换成了白绸。茫茫大道望不到尽头,渊涓蠖濩的宫墙不知送走了几世几代,又不知未来还要目睹累世几代的血肆。
太子是哲悯皇后所出,又是长子,圣上宣扬仁怀慈爱,特命丧礼皆按帝王驾崩的规程来。
李酌修来时,三呼才止,他路过李守思身前时,听到他轻微的嗤笑,许是见他过来,那笑只一息,便化为阵阵低咳。
“二哥这病还不好。”李酌修站在李守思身旁,不再往前。
这火真是邪门,只烧了太子所住的临华殿,听说是火是从临华殿屋子里烧开的。
太子葬身火海,面容尽毁,残躯几碎。沐浴饭含只是走了些场面,就连加衣,也不过是将寿衣盖在身上。
殿里挤满了人,压制不住的抽泣更是此起彼伏,李酌修站在门前,并不想去凑热闹。
“老毛病了。听说你昨夜受了伤?”说罢,李守思又压着嗓子咳起来。
李酌修还未开口,他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爹爹。”
是李守思的长子,李序然。
“怎的把然儿带来了?”李酌修微微蹙眉,蹲下身子将李序然抱进怀来,在身上摸了半天,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糖。
“他是皇孙之长,不能不来。”
李酌修逗弄李序然的手微不可察一顿。
父皇多子,膝下儿子却不争气。除了六皇子,其余的都已及冠,也几乎成亲,却是子嗣单薄,无一例外。
皇孙,除了李守思,还有陈王李听芢的儿子。才出生不过几个月,他这次回京,多少有几分邀功的意思,想在父皇面前某个差事,脱离陈州寒苦之地。
本来李酌修也是要出阁就藩,但太后舍不得他,皇帝也有心留他在身前,便给他寻了个职位,仍留在锦都。
李守思咳嗽不断,但又不能肆意咳出来,一直断断续续压着,和前头那些哭声揉到了一起。
“二哥可想过去外头寻些名医来瞧瞧身子?”
“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李守思凄凄惨惨笑了一笑,又满怀怜爱摸了摸李守思的头,“我只求着能看他平安长大,可如今……”
后面的话他没说,李酌修却知道。
太子忽然暴毙,东宫主位空出,马上又是一场厮杀。
而起,李听芢回来了。会是巧合么?
李酌修正想着,听到李序然唯唯诺诺喊了声三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