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没地儿了,又给他们介绍到九号。
就这样,挨个传来串去,这五六个人当天全在海户屯租着了自己需要的房子。
没有人能够想到,他们在这儿一待就是几十年。
更没有人会想到,连他们老家的亲戚朋友们,在往后的十几年里,也几乎全因为他们在此地落户,都跟着迁到了这里做服装生意。
就因为一个抬头的限制,就因为出于对政策管理上的恐惧。
不敢进城做生意的这些人,无意中促成了日后京城无人不知的京南服装批发市场——“浙(将)村”的形成。
反过来,和这些两眼一抹黑来京找财路的外地人有所不同。
这个年头,京城人在做小买卖上,还是有一定得天独厚优势的。
别看老京城人用“天安门疏可走马,大栅栏密不透风”来形容大前门这块风水宝地的繁华景象。
但“爆肚冯”作为一家在前门地区的廊坊二条的百年老字号,说重张就重张。
时年五十的冯广聚是爆肚冯第三代传人。
1956年,打小就开始学习家传手艺的他没了用武之地,不得不进工厂当了一名车工。
他这一干就是几十年,冯家的“爆肚”在京城消失了也是几十年。
原本他也是不打算再重操旧业的。
可几年前,一位来自海外的,几十年来一直对京城小吃“牵肠挂肚”的老先生突然登门拜访。
诚心诚意的出高价请他再做一次爆肚。
并且在吃到了他做的爆肚后,泪流满面,紧紧握着他的手说,“三十多年了,我终于吃到了梦里的东西。谢谢啊!”
这件事不免让他大受触动,开始意识到京城小吃对于许多人而言,并非只是一口吃食那么简单,这才有了重新捡起手艺的心思。
也是托了改革开放物资日益丰富的福,就在这一年,终于解决了新鲜羊肚的货源,于是沉寂了几十年的“爆肚冯”又和京城百姓见面了。
还别看这爆肚冯开业后只有一小间,用自住房改的门脸儿,屋里满打满算也就四张小桌子。
可自打元旦过后,开张的那天起,就食客爆满,门庭若市,外面排起了大长队。
别看吃爆肚儿,也没几样名堂,不过是爆个“葫芦”,来个“肚板儿”,最普通的是“爆散丹”。
可这玩意,一年四季都是再便宜解馋不过的了。
一个人要上一个酒,两份爆肚儿,俩芝麻烧饼,那就是神仙一样的享受。
懂行的人,会吃的人,不但没人会挑这里的简陋,反而进来的还得喝上一声彩呢。
就比方除夕这天中午,冯广聚就碰上了两位真正的好主顾,进门儿说话,全在点儿上。
“掌柜的,买卖兴隆。”
“掌柜的,辛苦啊。”
岁数大的人,不管是不是真会吃的行家,这开口说话就能让人高兴。
在灶头上的冯广聚,乐呵呵的赶紧点头回应。
“借您吉言,二位太客气了,赶紧里边请。外头冷,累您久候了。”
“哈哈,连这日子口都排大队,想吃您这一口,还真不易。”
“嗨,其实很正常,谁让咱京城就两样东西让人上瘾呢,一是豆汁儿,二就是这爆肚儿。”
听听,这话说的,入耳就是痛快。
“二位吃点什么啊?我今儿货还挺全乎的,您要什么都有。”
冯广聚的意思,当然不是说他这儿就跟日后的呷哺呷哺或者是海底捞似的。
什么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山里长的,一切可涮的食材都有。
要知道,爆肚儿并不是火锅,食客可没法自己动手。
顾客吃什么,店家就爆什么,操作上分秒必争,该五秒的就五秒,该七秒的就七秒。
全得冯广聚亲自来,火候差一点就没法吃了。
因此爆肚馆里就没有铜锅子,只有灶上一口滚沸的大锅。
而冯广聚这意思其实是说,肚仁儿、散丹、肚领儿、蘑菇头、肚丝、肚板、食信、蘑菇、葫芦,羊肚儿上这九个可食用的不同部分,今天全有。
果不其然,这两位的回应,确凿是行家无疑。
一位说了,“来一瓶儿二锅头,一盘花生米。爆什么?那就各种都来一盘。您看着老嫩给我们上,反正先吃香后吃脆,吃热不吃冷,吃新不吃留,您爆一盘我们就吃一盘,吃到最后,咱们肚仁儿收尾,您再给我们每人来个热烧饼,就齐活了。”
另一位则说,“别别,别全来。我牙口儿不大好,葫芦、蘑菇、肚板儿可吃不了,这几个就不要了。肚仁儿您给来两盘得了……哎,容我再多问一句,您这儿应该都是羊肚子,没有牛的吧?”
冯广聚赶紧打保票。
“没有没有,老师傅您放心,我店里全是纯粹的羊肚子。连百叶都没有,只有散丹。”
“那就好,那就好,牛肚儿质厚易韧,只凭水爆,可怎么吃啊?还是羊肚儿好,对我的路子。”
确定了二位都是真正的资深吃主儿无疑,冯广聚操作也就倍加仔细。
那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掌灶。
不多时,一盘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