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都,紫金殿。
折腾了一晚上的高远沉沉睡去,长生小心的将天子遗诏收好,然后悄悄退去。
长生木讷的走着,双目无神,大脑一片空白,就这么走着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石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摔倒后的长生并没有立即爬起来,而是静静的躺在草地上,感受着日光照晒,似乎只有这样,他那失落绝望的内心才能静下来。
“长生,长生。。”董皇后清脆的声音响起,郑长生赶紧站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了皇后娘娘。
“娘娘,我在这里。”长生快步跑过去,努力挤出一抹笑意,董皇后还未出月,身子骨很弱,若是此时告诉她关于陛下的事,只怕她的身子会扛不住啊,思来想去,郑长生还是选择了隐瞒。
看着长生身上满是灰尘,董皇后摇头嗔怒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弄的全身都是土,快去换身衣服,跟本宫去见见陛下,本宫今天一天都没看到陛下,都不知道陛下好些了没有。”
长生尴尬一笑,低头说道,“陛下已经好多了,倒是娘娘您也得保重自己身体,这外面风大,小心风寒。”
“别担心,本宫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身子骨结实着呢。”董皇后抿嘴一笑,笑靥如花,很是好看。
东皇后初为人母,对小皇子格外上心,所以在小皇子出生后,她就搬出了紫金殿寝宫,和小皇子住在一起,并亲自照顾小皇子。
推门而入,看着躺在床上的高远,董皇后不免心疼,年轻的皇后轻手轻脚的走到高远床前,小心俯身,眼神中满是爱意,只见她缓缓伸出双手,小心的帮高远盖上被子,靠在床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心上人。
对于天下百姓来说,高远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但是对董皇后而言,天子不过只是一个丈夫罢了。
换完衣服的长生快步赶到高远寝殿,推门而入的瞬间,董皇后急忙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长生会意的点了点头,低头颔首,小心的关上房门。
但是这推门的声音还是惊醒了高远,高远猛地咳嗽两声,“长生,长生。”
一双轻柔细腻的双手从高远身后冒出,小心的扶起高远,这熟悉的双手和淡淡的桂花香,让高远下意识的转过身去,果然,是让他最放心不下的皇后。
长生端来茶水,董皇后接过茶水,小心的喂给高远。
喝了几口茶水后,高远长舒一口气,静静的躺在董皇后怀中,轻声说道,“是不是没想到,短短两天,朕居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人这一生,哪有不生病的,小病小灾罢了,妾身相信陛下很快就能痊愈的。”董皇后柔声说道。
听着董皇后的话,高远的脸色出奇的平静,转身看了看旁边低头的长生,缓缓说道,“长生,外面天气怎么样?”
长生低眉拱手道,“此时近黄昏,有微风。”
董皇后捋了捋鬓角发丝,望着高远,轻声问道,“陛下可是想出去走走?”
高远轻轻点了点头,揉了揉胀痛的脑袋,沉声说道,“皇后,可愿陪朕在皇宫中散散心?”
“妾身求之不得。”
长生赶紧走上前去,扶起高远,拿出锦袍盖在高远身后,高远起身的时候,双腿发软,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上鞋子,而东皇后看着高远的情况,心中也有些疑虑,脸上写满了担心。
长生在左,董皇后在右,两人小心的扶着高远走出房门,推开门的一刹那,黄昏余韵照在高远身上,伴随着微风,格外舒服。
对于从小在皇宫中长大的高远来说,他闭着眼睛都知道这皇宫怎么走,这皇宫中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木,自己从小看到大,但却从未腻过。
皇宫小路上,三人缓步而行,一路上高远有说有笑的,心情很好。
“皇后,你看,那棵梨树是朕七岁的时候种在那里的,一眨眼的功夫二十年就过去了,当初的小树苗也变成了如今的参天大树,从前觉得战争是天底下最无情的东西,可是现在看来,时间要远比战争可怕的多,他更无情,更无义。”高远望着远处花圃中的一颗梨树,轻声感慨。
“还有那被画的乱七八糟的墙,是朕五岁那年从太傅眼皮子底下流出来后,一个人跑去那里画下的,当时还被父皇责骂了一番,若不是母后在旁,怕是少不了一顿打。”
“看到那堆小石块没有,那是三弟生日的时候,朕带着二弟从后花园的池塘中捞出来的,本想堆一个小人送给三弟,结果折腾了一晚上也没有弄好,害的三弟哭了一晚上;当时也是傻,现在想想,那池塘中的鹅卵石怎么可能堆成小人的样子呢。”
。。。
高远一字一句的说着,他每说一句话,长生就心酸一分,而旁边一直默默倾听的董皇后脸色也开始沉重起来。
此时的一幕,就好像垂暮之年的老人回顾自己的一生,思念中透露着无奈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