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日不如一日,现在的周伯槿连一句完整的话说不了,身上更是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腐味,周夫人只有在卧室内日夜焚香才能掩盖气味。
张远,郝顺,高陷,三人盘膝跪坐在软榻上,周夫人让手下丫鬟端来茶水,三人将事情的原委尽数告知周伯槿,周伯槿听后眼泪直流,情绪激动的他不停的咳嗽着,张远放下手中茶水,拱手说道,“周大人,我等也不是有意给您添堵,但是这次真的是百年难遇的绝佳时机,雍州军自建军以来,一场硬仗都没有打过,天下人只知道北地军和项州军,什么时候听说过雍州军,刘大人一昧守成成不了大事,雍州一昧自封终是害人害己。”
周伯槿躺在床上,红着眼睛看着屋顶,叹气道,“雍州,项州唇齿相依,若是不能守望相助,那敦煌城被破之日,便是雍州灭亡之时。”
高陷怒声说道,“周将军,当初兄弟几个是因为你才来到雍州军,可是呢?来到雍州之后这些年干了些什么,不是看守马场就是给那些商贩守着千山走廊,仗是一场没打过,手里的刀都快生锈了。”
“高陷。。”郝顺打断高陷的话,凝声说道,“周大人,我们三人来就是希望您给出个主意,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刘大人同意出兵。”
与刘岱共事多年的周伯槿听后苦笑一声,直接摇了摇头,“断无可能。”
三人面面相觑,如此拒绝的话可不像是周伯槿能说出的啊,“啊?周大人,您没开玩笑吧?”
周伯槿眼角滚落一颗泪珠,叹了一口气,“刘岱心思狭隘,贪功好利,除非朝廷一纸诏书,否则断无出兵可能。”
殷都和项州什么关系,天下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高陷双拳紧握,“真是憋屈,大丈夫从军打不了仗,还不如回家种地。”
“刘大人或许还是因为和钱大人不和丢不下面子,所以才不肯出兵,若是钱大人能放下身段,给刘大人回个话,或许这里面还有转机。”张远在旁不死心的说道。
郝顺也是点了点头,“身为大奉官员,我不相信刘大人真就如此绝情。”
床榻上的周伯槿猛地咳嗽两声,看着眼前的三人使劲的摇了摇头,“不。。不会。。”
三人听后都是沉默不语,周伯槿看着高陷,费力的伸出手,指着高陷。
高陷快步来到周伯槿身边,握住周伯槿如同枯树一般的右手,周伯槿费劲的呼吸着,嗓子就像被灌了铅一样,“高陷,你有匡扶社稷,扶危济困之心,刘岱并非明主,卿可伺机而走。”
“周大人。。”高陷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周伯槿,周伯槿接着说道,“郝顺,张远二人虽有大志,但却性子醇厚,不好争胜,做个守护一方的良将还可以,但说到闯荡功名还是差那么一点;曹霸和文牲是雍州人氏,到头来也不会离开雍州;魏宪和宋续也不错,关键时候你可以拉他一把,至于侯成廉,你们小心点,不可深交,此子心无大义,危难困苦之时,恐会变节。”
周伯槿死死拽着高陷的手,眼泪直流,高陷重重的点了点头,“周大人放心,您的话高陷记在心里。”
“刘岱若不出兵援助项州,必遭天谴,雍州不可久留,需早做打算。”周伯槿摇头说着,说完话后的他猛地咳嗽了两声。
“大人。。”高陷赶紧找来绢帛擦拭着周伯槿嘴角的血渍。
周伯槿神情木讷的躺在床上,轻声说道,“我走之后,照顾好内人。”
高陷心中猛地一阵酸楚,雍州明面上是靠着刘岱,可是只有真正在雍州生活过的人才知道雍州能有今天全靠的是周伯槿。
张远和郝顺跪坐在一旁,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高陷嗯嗯道,“大人放心,属下绝对不会让夫人受到一点委屈。”
周伯槿点了点头,随后拉着高陷的手逐渐没了力气。
在国子监求学之时,周伯槿外出之时碰到一个道长,道长赠与他一段话:虽有飞黄腾达之气,但却无飞黄腾达之意;虽有匡扶社稷之力,但却无匡扶社稷之主;虽有大气运在身,但却无小机缘,你的一生如同苍穹星夜,虽星光熠熠,但终不是初阳之光。
当时的周伯槿年少轻狂,不以为然,现在回想起来,这莫不是自己辉煌又遗憾的一生。
大奉神英二年十月,雍州名士周伯槿病逝肃山城,享年四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