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动容。
嘴唇动了动,眼圈微红,不知是该说造化弄人,还是他们之间没有夫妻缘分。
温故冰冷地阖下眼,转身出去。
上楼。
闷热的风自高空迎面,阳光刺目,梧桐树荡开斑驳热浪,楼下花园追逐打闹的小朋友已经散去。
无忧无虑的总会长大。
没人能够拯救这个操蛋的草台班子世界,就连佛,也无能为力。
温故疲倦地把脸埋进掌心,身子蜷进灰暗的阴影,想要就这般永远永远地藏匿下去。
不知多久,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窸窣。
很轻,像是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不过一瞬,又恢复安静,稍纵即逝得仿佛她错觉。
但温故还是听到了。
因着不知道何时恶魔就会张开獠牙而一直紧绷的身体将五官感知无限放大,温故猛然回头,身子戒备,悬在鞘口已经伸出的利剑在看到某个准备悄然离开的身影时,眼睛倏然大睁。
他怎么,还没走?!
少年也同时看到了她。
一向清冷的脸有一瞬无措,很快,又恢复淡然。
转过身,波澜不惊地向前迈步。
仿佛没有看到她。
温故:“???”
很好,掩耳盗铃这个成语她算是见到具象了。
温故已经急急奔向他的脚不紧不慢地收了回来,悠悠然,强行克制住从心底满得涌上眼角眉梢的欢喜,低低“嘶”了一声:“好疼。”
少年脚步蓦地一顿。
下意识回头,眼底还带着第一次没能收敛好的情绪,却撞进了少女狡黠的眼。
少年:“......”
温故微歪头,唇角梨涡在炽烈的风中熠熠,一张直到此时才终于彻底安心的小脸流光夺目,手背后,慢悠悠地走向他:“怎么不走了?小和尚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么?现在咱俩孤男寡女,好像比你上次抱了我还要性质严重一点。”
少年:“............”
温故失笑,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移开眼,好像真的准备走,慌了,赶紧拦住,收了玩笑:“谢谢。”
少年微顿,静静看她。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汪承仕又为什么对你那么客气。”温故认真道,“但还是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温故不是傻子,更不可能天真地以为汪承仕那么好对付——当听到汪麒揭开真相,毛骨悚然的温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最可怕的从来不是面前对她只有言语骚扰却从没有在身体上真正对她做过什么的继兄汪麒,而是场上全市妇孺皆知的良心企业家、道貌岸然地用一张伪君子面具骗过所有人的毒蛇汪承仕,大脑就展开了激烈的求生。
汪承仕这人,极要脸,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明明可以正常娶年轻貌美的新老婆、却偏偏一直向公众树立洁身自好的君子形象。
对付他,只能撕破脸,把事情闹到众人皆知无法挽回的地步。
可温故还是低估了汪承仕的手段。
清空宾客,洗脑曾翠翠,给她安上学业压力过大神经衰弱的病,再从家庭医生那拿药,用无懈可击的合理借口,一步步从精神和身体上同时击垮她。
如果不是少年刚才出现,有着信佛的汪承仕和曾翠翠不敢质疑的出家人身份,再下一步,可能就是她被哄骗着吃上也许这辈子都再也无法逃出汪承仕魔爪的毒药,再对外散播她“患病”的消息,颠倒黑白,删除网络上所有有关这件事的新闻。
等过段时间,有更新鲜的八卦盖过这件事,没人会记得曾身处漩涡中心的她。
而那时的她,恐怕早已深陷地狱。
温故不敢再深想下去,清楚地知道自己刚才有多凶险地和恶魔擦肩而过,从来都漠然的心,对此刻还没走,似乎是想确认她安危的少年,多了丝感激。
少年无声垂目,目光从面前不知是烈阳太过明艳、还是本就美得勾魂摄魄的脸,移开了:“不用谢,我没做什么。”
温故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像是要把这张不知何时就再也不会见到、每一次相遇都像是最后一次的脸深深地刻进血液,没有说,他无意为之的一句话,于她却是救赎。
许久。
“要走了吗?”
少年轻“嗯”。
温故垂下眼,藏起眼底失落,抬眸,甜笑:“上次你说我们没有缘,可我们还是又遇到了,你说,算不算你输了?”
少年微默,目光从她身上掠过了一瞬,没说话。
“输的人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温故眨眨眼。
空气无言。
与她咫尺之遥的少年眸光微垂,佛珠清寂,身上被乌木的檀香浸润得苍咧的气息很轻,干净得仿佛不属于这个肮脏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