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理查森機場,走出廊橋的那一刻,我瞬間感受到了溫尼伯格的氣溫,冷冽又熟悉,宛如它不近人情的冬天一樣,不知道要比哈利法克斯“凍人”多少。
意外地,我在出站口看到了舉著接機牌等候的管家,牌子上印著碩大的五個字母“A-N-N-I-E”。
她見我抵達,也不講話,只默默地放下接機牌,默默地帶我去停車場,最後默默地開車駛向莊園。
直到經停加油站時,她終於意識到後座還有一個活人,趁著加油的間隙,把一個iPhone的購物袋遞給了我。
“手機、電話卡,禮品卡上寫了我的電話,這些你暫時都用得上。”説罷,她下車去同專門來迎接她的站長寒暄。
什麼叫我暫時都用得上?
明明是我不得不用得上。
聯繫不到訓犬師怎麼實時掌握訓練場的情況?
我懷疑莊園的實權早已被管家架空了,什麼都要管,我和幾十隻狗崽子都不能放過。
難道遠東華人也興君主立憲那一套?
我往購物袋裡瞅了眼,是最新款的iPhone,那豈不是和銷贓犯德克蘭用的一樣?
人家是宵衣旰食,白加黑兩班倒,掙點“辛苦錢”,買個奢侈品手機犒勞犒勞自己。
反觀Annie Kristensen(下稱“安妮·克里斯丹森”)——也就是本人——整日只知與獵犬們插科打諢,和德克蘭能比嗎?
我可用不起這個。
我看著她禮貌地目送站長離去,轉頭上了車,大約是思忖我應當考慮了個七七八八,於是這樣建議:“你要是剛好樂意用這款手機,購機的支出就從你年薪裡扣。”
吃飯有飯托,喝酒有酒托,買手機叫什麼托?
iPhone托?
iPhone強買強賣銷售一名。
“不樂意。”和德克蘭用一台手機我膈應得慌。
我只把其中的禮品卡抽了出來,放進自己的雙肩包裡,“哈利法克斯的小偷就用這款,我可不想做他們的同道中人。”
說到這個,管家今天也是難得有空,還能來機場接我。
過去這個時候,她總是圍著莊園裡佈置感恩節的各種事項打轉,忙得腳不沾地的,連訓練場都無暇盯梢,更別說大老遠地來機場接人了。
要知道機場距離莊園百八丈遠,驅車一個來回動輒就是九個小時,平時我哪有管家親自接機的待遇,今天是破了例了。
我問她今天怎麼騰出時間來接機的,車等候在一個長長的紅綠燈路口前,天色由一覽無餘的藍色轉向暗沉沉的灰濛濛,連斑馬路上行人的臉龐都變得看不清。
“我不確定你的現金是否足夠打車到莊園;又或許,出現一些意外情況導致你無法登機,我甚至買好了今天飛往哈利法克斯的機票。我必須確保莊園獵人的安全。”
原來不是特意來接機的,只是碰巧比較順利地發現我存活下來了而已。
我把購物袋還給管家,向她保證自己有辦法讓她隨時聯繫到我,
看到紙袋上的蘋果標識,我當然又想起德克蘭那夥人,就問管家怎麼認識的德克蘭。
“之前雇主的孩子。”
管家把車開得飛快,不一會兒就遠遠地瞧見了莊園城堡的塔樓,這時候天幕被染成了紫紅色,已經是晚上了。
沒想到管家還這麼重情重義,先前雇主家人的電話還留在通訊錄裡,可惜德克蘭估計早把管家這號人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你是怎麼碰到他的?”車進了莊園,眼看距離訓練場越來越近,管家似乎對德克蘭的事還有點興趣。
“他在景區路邊彈鋼琴。”我幫德克蘭留住了最後的體面,沒有把他那些洗髒的黑色產業交代出聲。
車在靠近訓練場的大門外停下,我看著後視鏡裡的管家解開安全帶,理了理襯衫的領口,“他還是和原來一樣。”
不是吧?
原來德克蘭就幹銷贓這行?
*《鎖壺》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公寓才幾天沒人光顧,溫度就已經完全和戶外接軌了。
我燃起壁爐,收拾好雙肩包,轉頭看見傑拉爾德從虛掩的大門裡鑽了進來。
她是個安靜的女孩,習慣性地在我腿間蹭了蹭,之後趴在溫暖的壁爐旁邊,盯著我把儲藏室的皮箱拎了出來。
我的行頭少,在莊園工作多年,全部身家一個皮箱就夠裝下。
萬一哪天被開除了,一個皮箱、一瓶冰白,我立刻就能走。
皮箱不大,傑拉爾德都比它長,裡面大多是我同獵犬們的合影,還有獵犬們參加比賽的剪報,通通胡亂地被我塞在皮箱裡。
我尋摸許久,才在這堆相片和報紙內找到了我的舊手機:黑莓8310。
來莊園工作以前,我用的一直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