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夜总是热得漫长。
国公府后院的偏角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娇俏的身影,慌乱的脚步渐渐向那颗粗壮的柳树挪去。
夜色浓浓,皎白的月光下柳树尖尖上的枝条渐渐舞动起来,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不过不远处此起彼伏的蝉鸣将这异动很好的隐蔽了起来。
终于,娇小的人儿顺着柳树小心翼翼爬上了后院一处院墙。
她长舒一口气,慢慢坐在围墙上,迎着月色卸下拢在头上的黑色披帽,转了转杏儿似的眼睛,姣好的面容一下子破开了黑夜的沉闷——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皓齿红唇,气若幽兰。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一张小巧的芙蓉秀脸并未过多加以胭脂水粉的修饰,绸缎似的长发仅用一根玉簪歪歪扭扭斜插着。
“姝音妹妹!”明显压低了几分的男音跃上墙头。
少女的眸子瞬时被点亮,嘴角上扬,两颊的梨涡恰如盛满了醉人的甜酒,“表哥,表哥,我在这!”
男子循着莺燕般的声悄悄走过去。
他颇有几分书生气息,一身墨绿云端锦衣,五官俊美。身后牵着一架拖着粮草的马车。
“宋景哥哥,我还以为你是诓我的,戏弄阿音。”林姝音低头看着宋景将马车牵引到她脚下,不由在院墙上晃了晃腿脚,笑着打趣。
“怎会?”宋景挥挥手,示意墙上的少女跳到马车的粮草上。“我们从小便是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如今令尊将你许配给古稀之年的国舅爷做续弦来为你同父异母的弟弟谋个好前程,这节骨眼上,哥哥自然要救你。”
姝音没有接话,她借着朦胧的月光万般仔细的看着离脚三尺远的粮草,毕竟是养在国公府的娇小姐,她拉直了腿,绷直了脚背,来回试探好几次却又缩回。
“来,我扶你。”宋景见状,踏在粮草上,对着墙上不知所措的姝音伸去了双手。
宋景是雁都翰林院宋诏侍家的独苗,家中虽仅是宽裕,但好在宋家也就他一根独苗儿,自然宝贵的紧。他常年读书写字,从不沾染重活,一双手自然温润如玉,仅在右手的中指关节处与食指大拇指的指腹上稍许有些茧子。
姝音原本的笑靥在见到这双手后突然凝滞了,她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向后缩,已经垂在外墙摇曳的裙摆也瞬时回到了墙头。
可也就那么一小会,在宋景还未起疑心前,姝音便顺势换了个更容易跳下的姿势,不再犹豫,闭了杏眼,睫毛微颤,一跃而下。
粮草软和,姝音自然没有受伤,她虽有点后怕,不过还是立马站起来,理理身上的尘土,芊芊玉手拢了拢耳鬓后的碎发,抬头冲着宋景展开芙蓉花般的笑。“没事,表哥,我们出发吧。”
宋景显然被少女的嫣然一笑勾了心神,恍恍惚惚沉迷在她的笑靥中,双颊不知不觉变得绯红,连伸出去的手都忘了收回来,直到姝音出声提醒他。
“哦……好,好的……”宋景眨了眨眼睛,长吸一口气回了神,跳下马车。
他挪走面上的几捆粮草,马车下面一个陈旧的木箱子显现出来。
木箱子长一尺余,宽约两尺。宋景打开木箱盖子,转头对姝音说:“委屈妹妹了,先这样出城。更换的马车就在城门三里地处。”
姝音点点头,提了浅粉的裙摆便挪步跨入箱子。
宋景合了箱盖,又用粮草掩盖住,仔细检查了一圈确保看不出箱子的痕迹,自己也上了马车,驱车向东城门口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