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鬼冷静了下来,开始如迷路的蚂蚁四下晃悠,却没再去攻击花信。
雪尽三两下将他们超度,送去往生路。
怨云退去,晨光乍现,一两缕阳光透过窗缝洒进地板,尘灰在光中浮跃,花信伸手勾了一缕光在手心,静待雪尽超度怨鬼。
“大公子!大公子!别发呆了,雪尽仙子快看过来了!!”纸鹤在袖中用极小的气音吼道。
花信收了懒散,一双圆眼微睁,崇拜地朝雪尽看去。
雪尽回过头,见又是他,眼中无甚波澜。
要做的事也办完了,此地也没有让她多留的道理,雪尽负着拈花剑就朝客栈外走去,与花信擦肩而过,丝毫没有要同他叙旧的打算。
花信急了,突然想起先前纸鹤说的话,忙扯着雪尽袖子,成功让对方止步。
雪尽回首,看了眼他,“有事?”
花信腆笑道:“谢谢姐姐救了我!”顿了顿,他复道,“真巧,又在这里遇见姐姐了。”
沉默半晌,花信以为雪尽会同他说些什么,岂料对方只是淡淡嗯了声,旋即准备抽回袖子。
花信紧紧扯着不放,雪尽抽不动,终于又将目光放于他身上,明明是面无表情,可花信就是在她脸上看出了“还有事?”几个字。
他丝毫不在乎对方冷漠的态度,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跟着姐姐。”
雪尽拒绝道:“不可以。”随后一个用力抽回了自己袖子。
少年急了,他道:“为什么不可以?我……”
雪尽打断他,“你为什么想跟着我?”
他忖了忖,后道:“家母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况且姐姐救了我两次,还次次都是救命之恩,镜辞更应谨遵家母教诲,当结草衔环以为报!”
“若想报恩,便回你自己家去罢,别来缠着我。”雪尽将话放重了些。
既然能以凡躯随身携带如此多的法宝,想来这少年应是哪家门派里与仙途无缘的贵少爷,许是某个长老的儿子,又或是家主、掌门的。
至于这少年为何选择离家出走,就不关她的事。
身后少年默了声,雪尽继续踏出客栈。
雪地薄薄一层,每走一步,脚下都能传来乱琼碎玉的清裂之音。
原本只有一道脚步声,可走着走着,突然又多出一串脚步声。雪尽身形一顿,朝后看去,但见披着墨蓝大氅的小公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见雪尽回眸,他讪讪一笑。
花信表面言笑晏晏,乖巧至极,内心却暗骂,这个女人一点都不解风情,她就是个冰人!
“……”雪尽面无表情别过脸,继续走她的路。
身后花信始终跟在她身后,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雪尽看不见的地方,花信烦躁地用舌尖抵了抵虎牙,盯着少女雪白的背影,心想:你不让我跟,我偏要跟。
二人花了一个时辰穿过云山。
二月初天,青砖铺的街道两旁,柳条抽青,为整棵柳树罩上层朦胧青烟。百姓尚着冬日加厚的襦袴短褐,于街道上穿梭忙碌。
少年像是头一回入凡尘,对所有事物新鲜得紧,一会儿往糖人贩铺前望望,一会儿又看了看草把子上的糖葫芦,见雪尽身影快要没入人群里,他又移开目光,跟了上去。
道上遇见好几次糖葫芦,花信都分了几缕目光去,雪尽干脆停下步子,花信脚步也跟着停下,险些撞倒少女的背。
雪尽喊住正在吆喝的糖葫芦小贩,小贩一见是位随身佩剑,气度不凡的女子,脸上当即挂了谄媚的笑,“仙子可是要买糖葫芦。”
“来一根。”雪尽道。
“好嘞!”有仙子愿意买他手上糖葫芦,小贩心里乐开了花,收了雪尽的钱,忙选了一根品相最好的糖葫芦递给她,“仙子慢用!”
小贩走后,花信面前猝不及防多了根红色东西,雪尽左手朝他递出糖葫芦,“拿着。”
少女宽大的月白色袖口上绣着银丝白梅,花信不由得放远了目光打量她,发现不止袖口有,她的衣领,腰带,皆有。
月白衣裙外罩一层薄薄白纱衣,在光的照射下泛着微微流光,给白梅纹带来一丝朦胧精致感。一眼笼罩,雪尽整个人仿佛都在发着白光,光线微茫柔和。
她细腻白皙的手背自袖口的遮掩下若隐若现,根根青葱指滑兮如玉,淡粉的玉甲上带着健康的月牙儿。
花信觉得,这个人倒真应了她的姓,像个雪人,不止性子像,模样也像。
如此想着,他双眼微微放光,接过糖葫芦,“谢谢姐姐!”心道这女人把他当小孩儿哄呢。
少女收回手,继续走,不忘道:“吃完就早些回去,家里人该担心了。”
听见她赶自己走,少年依旧沉默,只是狠狠咬了一颗糖葫芦。
入口一股酸甜味在嘴里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