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怕元岐,梦里都怕。
可这个时候想要对付宋芼。唯一的能借的便是元岐的身份,否则这辈子阿兄只会与上辈子一样,不明不白给人害了。
她得找到元岐。
*
入夜时分,小院中万籁俱寂。
李窈轻手轻脚推开院门。往县东海神庙而去。
月上中天。昨夜才下过一场雨,夜风中水汽丰沛。
李窈出门时虽裹了件厚厚的披风,此时却仍有头重脚轻之感。
幸而县东的海神庙距李家小院并不远,她走得身体略微发热时。便听见了隐约的铃声。
东南海神庙,檐角惯常都挂着辟邪的九穗铃铛。
镇东边的这座海神庙虽年岁久些,且因前些年,县中另起了座更为巍峨的庙宇而香火寥落了不少。但一应的规制却也是俱全的。
白日中,来庙中上香的香客便不多。
夜里,庙中只有神像前供奉的灯火照明,因此整座庙宇便有些幽森。
庙祝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耳聋得很。李窈也不怕会惊扰了他。
元岐此时双腿有伤,走不了太远的路,必定还在这海神庙中。
既然前世她是在此处遇见他的,没道理阿兄就找不到他。
神像前的长明灯烧得几近衰颓,昏黄的灯光将威严的神像拉扯得形同鬼魅。
李窈看着神像背后扭曲的影子,心中忽然一动。
她双手合十,抵在额前。低声祈祷。
“神明在上,信女青原镇李窈,丙辰年八月中秋生人。信女愿正心火,燃心香,收贪心嗔心,日后多行善事。愿请神明保佑信女得偿所愿,求得所求之人。”
清脆的风铃声中,忽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声响。听起来仿佛金属相互撞击的声音。
李窈心中一动,即刻转身朝声响处走去。
院中角落里,几团黑乎乎的东西从供百姓奉灯的炉鼎下相继窜出来,锋利的指甲在地砖上擦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黑影从李窈身边窜过,一道黑影许是慌不择路,直直爬向李窈的脚面。
李窈脑中一木。
脚面上软腻的触感恶心至极,一根软绵的丝绳自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上垂下来,缠上她的脚踝,像蚯蚓被人剪断时那样左摇右摆。
“啊!”
李窈终于知道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老鼠。
缠绕在她脚踝上的不是丝绳,而是老鼠的尾巴。
李窈面色一青,抬脚便将脚面上趴着的那只东西踢了出去。
她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见到老鼠了。
上辈子在重明宫那三年,虽然活得提心吊胆,但宫人们日日洒扫庭院,日暮蚊虫出没时还会点上驱蚊的熏香,无论如何都不至于会让她沦落到与老鼠同居一室的境地。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现在才反应过来。
柔软黏腻的感觉宛如黏在脚面上一样,怎么甩都甩不干净。
李窈闭着眼,忍着恶心胡乱后退,左脚一歪,忽然踩了个空。
供灯的炉鼎旁有两级矮阶。矮阶旁堆着的,是青原镇上各家布施给庙祝的废旧用具以及其余杂物。
为方便百姓供灯,那堆杂物距矮阶尚有一段距离。杂物堆连着远处的高墙,恰好支起了半人宽的缝隙。
李窈便顺着那道缝隙滚了进去。
灰尘四起,她背后重重一痛,像是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李窈摸索着坐起来。等她看清楚自己周围的环境,心跳却险些停住。
银白色月光恍如流水,被海神庙中老树横斜的枝叶割得七零八落,再照入缝隙时,便只剩下斑斑驳驳,如同残雪的几块光斑。
缝隙之内,月亮的光斑正巧落在一双眼睛上。
那人蜷缩在缝隙之中,面上带血,头发披散,一身衣衫破破烂烂。那双眼却平静如湖,目光淡淡扫来,鸦青色的两颗眼珠在月色下如同剔透的琉璃,透着股浑然天成的漠然。
李窈与他对面而坐,相隔不过半尺。
方才,她就撞在了他身上。
淡淡的血腥气和海腥味萦绕在鼻前。
噩梦中越过层层宫纱望过来的眼睛,此刻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藏在袖下的手蜷住,李窈开口。
“你受伤了?不如与我回家·····”
话音未落。
青年忽然跃起,宛如一只敏捷的豹子般扑杀过来。
下一个瞬间,李窈的眼前只剩下黑暗,她的脖颈被人拢住,紧扣在身后的墙上。
满面污迹的青年贴在她面前,鼻尖轻轻动着,像是在仔细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那双鸦青色的眼睛在阴影中幽深地像是一潭黑水,深不可见底。
“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