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巨大的哀恸像外面的狂风骤雨攫住了她。
张怀柔头发凌乱,满身潮湿,有气无力地蜷在椅子里。屋里的灯落在张怀柔瘦削的脊背上,湿漉漉的衣服贴着皮肤,凄凉而孤独,微微失神的模样尽显憔悴。
桌上椅子上放着湿了大半的字画,那全都是张怀柔的心头肉,颜龄韵看着一屋子狼藉不堪,心底的酸胀不停地冒出来。
她强忍着脚底的疼痛,慢腾腾地朝张怀柔走过来。
颜龄韵在张怀柔面前蹲下,用冰凉的手握住另外一只僵硬的手。
“妈妈,别难过。”
颜龄韵一开口,哭腔自喉间冒出来,她强忍着眼泪安慰张怀柔。
她很早就告诉自己不能再哭了,从前她已流过太多眼泪,内耗太深,如今再狼狈,咬一咬牙也要挺过去。
张怀柔听见颜龄韵的声音,渐渐从恍惚里醒来,嘴角挤出一个苦涩生硬的笑,伸手替颜龄韵揩去脸上的雨水,怔怔地说:“小韵,没关系,等天气好的时候,晾一晾就行了。”
张怀柔的声音艰涩沙哑,被外面的滂沱大雨吞噬,无奈而消沉。
张怀柔和颜龄韵都清楚,浸了水的国画,墨水晕开,已经毫无用处。就算没有污渍,画质也会受损,便失去了它原有的价值。
张怀柔陷在深深的自责当中,她看了天气预报,知道今晚有大雨,却麻痹大意,没想到今夜这雨竟然比台风还要可怕。
这是北宁十年以来最强降雨,凌晨雨势大增,风雨大作,许多市民都像张怀柔一样从睡梦里被暴雨惊醒。
她眼底有些湿润,长长地吁了口气,疲惫地从椅子上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
张怀柔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不知道是安慰颜龄韵,还是安慰自己。
眼前的一幅幅字画,都耗费张怀柔无数心血。见她那样无助,颜龄韵的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掉下来,滚烫的泪水贴在冰凉的脸颊上,她连忙伸手擦去。
她没时间难过,外面的雷电还在持续,雨水不断渗进来,她立马找出拖把和桶,开始清理书房内的雨水。
张怀柔也一起帮忙,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转眼间似乎已近清晨。
窗外的天灰蒙蒙,外面暴雨如注,却已不像深夜里那般可怖。书房里的水清理得差不多,颜龄韵连同窗户底下的玻璃碎片一起扫掉,总算松了口气。
和暴雨对抗了一夜,颜龄韵已经精疲力尽,满身脏兮兮地瘫坐在地上。
她看了看自己,双手在雨水中浸泡许久,已经变得皱巴巴。
张怀柔一样,她们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实在狼狈至极。
玻璃橱柜上映着张怀柔邋遢的模样,往日的风雅已荡然无存,她惊讶之余又惶恐,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样。
她感觉自己像个疯婆子,凄惨悲哀,落魄无比。
张怀柔静静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人到中年,还有更凄惨的一遭。她的这一生,总归抵不过命运。
昔日荣华富贵穿眼而过,今日穷困潦倒难料福祸。
她笑着笑着,突然捂着双眼轻轻抽泣起来。
她只是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这一生已经烂到尾了,只是她烂不烂死不死又有什么关系?她心疼的是女儿,颜龄韵正当青春韶华,却要跟着她一起受这种苦。
张怀柔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悲伤大恸。颜龄韵扑过去紧紧地将她抱住,两具湿漉漉的身体贴在一起,除了冰凉,仅剩剧烈的心跳。
“妈妈,不要哭,悲痛只会劳神伤身,从前那么多可怕的事我们都经历过,这一次同样也可以挺过去。”
“小韵,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张怀柔已经泣不成声,滚烫的眼泪缓缓从指缝间渗出来。
“没有!没有!”颜龄韵用颤微微的手捧起张怀柔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妈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多大的困难我都能扛,我们一起扛,不要自责,我会更伤心难过。”
颜龄韵眼底有热意,她努力控制情绪,声音听着沉稳有力。
“妈妈,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坚强,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今天只是一场暴雨,很快就雨过天晴了。”
张怀柔将“雨过天晴”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外面天色渐亮,然而眼前似乎仍笼罩着一层迷雾,叫人看不清前路。
母女俩紧紧相拥,张怀柔在颜龄韵的怀抱里渐渐冷静下来。
凄冷的清晨,颜龄韵身体禁不住颤抖,张怀柔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她们穿着湿衣服过了一夜。
刚才清理书房和卧室积水时一直在出力,那会儿没觉得冷,如今一坐下来休息,身体不禁打颤。
颜龄韵撑了一夜,现在头昏脑涨,浸骨的寒意袭遍全身,她一直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的额头在发烫,双手却无比冰凉。
张怀柔刚想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