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变成小老头了。他已不是八十年前懵懂无知的孩童,也不是六十年前莽撞的青年,而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明明也才过去几十年,你就已经老成这样了。”
李老伯笑了笑,“人类就是这样的,您活得久,所以发觉的晚一些。”
与其说是发觉得晚不如说是夙清河并没有那么在意周遭人的变化,因为他没有对任何人产生羁绊,所以也并不了解。
“我并没有和您提起过我的朋友,您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李老伯回答夙清河上一个问题。
仲春会给人一种暮秋的错觉,但它所拥有的生机,却是暮秋没有的。
每个人迟暮的人类都变得厚重,眼睛里的颜色也如同他们的目光一样,变淡变浅。
夙清河并唯一的人类朋友已经死在三百年前,即使是这样,他对于人类也一点都不了解。
他们静静地喝着酒,欣赏着春日的风光,不再言语。
苏眠在宴席里穿梭,不时向一些已经酒足饭饱的村民打听李老伯的老友。
这个村子姓许的人有不少,住得也分散,照这个情况,估计得花费点时间,她问清楚位置打算去挨家挨户走一遍。
“苏姑娘。”
有人叫住了她。
苏眠常来这里,村里有不少人都认得她。
“刘婶。”苏眠低下头弯了弯腰,她很讲礼节,对每一个长辈都这样敬重。
刘婶起初是不习惯的,但渐渐的也就接受了。
“你是在找什么人吗?”
苏眠:“嗯,在找一个姓许的老人。”
“姓许?你有兴趣和我说说吗?我或许能帮你找到。”刘婶是个热心肠,她瞧着苏眠也很是喜欢,便主动提出要帮忙。
苏眠沉吟片刻,点点头,“麻烦您了,我前两日认识了一个老人,同他是朋友,我想让他们见上一面。”
她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我方才问过不少人,他们都说没有这个人,也不知是不是记错了。”
两人并排着走,边走边聊。
刘婶问:“那位姓许的老人叫什么名字?”
苏眠答:“许辛。”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村里人许姓的人,最后给出结果。
“咱们村的确没有人叫这个名字。”
苏眠瞳孔震了震,“您确定没有这个人吗?”
“是的,认识人里,真没人叫这个名字。”刘婶说罢,便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村里有个许大爷,大伙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姓许,你可以去他家里问一问。”
苏眠暗下去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您能带我去找找吗?”
“当然可以了。”
刘婶很乐意帮忙。
他们朝着许大爷家的方向去。
从村口往里,弯弯绕绕地过了好几个人家,终于在最里边的位置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个很小的院子,里边就两间屋子和一个小茅屋,瞧着已经有些年头了,屋顶上有几块新瓦,看着是才装上去不久的,茅屋上也有铺新的茅草。
一个老妪拄着拐杖在院里喂鸡,身形单薄,瞧着有些落寞。
“婆婆您好!”苏眠没忍住便喊了一句。
那老妪便偏过头来,瞧她。
刘婶朝她招了招手,“王大娘。”
王大娘拄着拐杖慢腾腾地过来了,她来到院门口,在两人面前定住。
“找我什么事啊?”
刘婶轻轻推了苏眠一把。
“您好,请问您家里有人叫许辛吗?”苏眠有些忐忑地问,心脏紧张得怦怦跳,手紧捏成拳。
王大娘皱了下眉头,神色怅然。
“小姑娘找他什么事啊?”
苏眠激动起来,认真道,“他的一位老友想见见他,不知他现在人在哪里?”
王大娘又问,“那人可是姓李?”
苏眠点点头,“是的!!您告诉我他人在哪吧!!”
只见王大娘摇了摇头,神色渐渐变得哀伤,“老头子他已经离世有一年多了。”
苏眠和刘婶都愣住了,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怎么会……”
王大娘长叹一口气,静静眺望着远处的山头。
她的丈夫在去年春天因病去世了,就埋在那边那一片充满生机的山头。
“姑娘,你把那人请来吧,老头子有几句话给他,你请他过来,我同他说。”
她记得丈夫留下的遗嘱,除了对家人的关怀和不舍,还有对友人的思念,她不希望他带着遗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