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
而这入冬前的最后一场秋雨,更是寒凉刺骨。雨是在夜里下起来的,声势撼然,颇有一副不死不休之意。
像这样的雨夜,最需要的不过是一床温暖厚实的衾被。只是对于行军在外的人来说,这是一个美好的奢望。
好在雨势渐小,黎明之前便停了。被这雨聒碎了乡梦,众军士只得收整好,早早起身操练。令他们惊喜的是,早饭颇为丰盛,竟还有蒸得喷香的肉。
谢瑾言的亲兵严溯站在帅帐外,有些犹豫不决——元帅一向起的很早,今日不知是怎么了,这会儿居然还没有出帐。
他想了想,还是壮起胆子轻声问:“元帅,您起了么?卑职进去了?”
良久,帐内方传出一声“嗯”来,不似以往的清朗,反倒是翁翁的。
严溯心大,并未留意到。得到准许后,便大咧咧掀开帘子进去了。
谢瑾言已经起身了,一贯的面无表情,只是鼻尖和眼角有点泛红,倒像是哭过一般。严溯不由得想歪,元帅竟然也会因思乡而流泪么?不过他认为自己素来善解人意,只装作没看见地移开了视线。他又看谢瑾言正在着外衫,未合拢的外衫内隐约露出一方软甲,不由“咦”了一声。
谢瑾言瞥了他一眼,并未开口。还是严溯忍不住,有些惊疑地道:“若卑职未看错,将军所着软甲,应是极为罕见的天蚕甲,据闻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他颇为感慨,“今日能得以一见,想必是卑职前世做尽了好事!”
这严溯原是个世家子弟,只是是个庶子。他不甘心留在府中被排挤,受嫡母的打压,便偷偷溜出来参军了,如今不过十七八岁,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不知他是怎么养成了这般跳脱的性子。
谢瑾言无奈摇头,道:“严溯,严肃些。”他的声音堵堵的,还有些鼻音。
严溯愣:“啊?”
谢瑾言又瞥了他一眼,严溯被他看得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也闭嘴了。
待简略地用过早饭后,谢瑾言便出了帐篷。
北岭只是一座小城,自然不甚繁华,地上尽是黄土铺就的路,平日里飞沙走石,一下过雨又泥泞不堪。
恰有一队跑操的士兵路过,挟带着泥土飞扬,远远地看到谢瑾言,在跑到他面前后停下对他行礼。谢瑾言问候了几句,便让他们继续了。
谢瑾言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堵,眼睛也涩涩的。他蹙眉,虽不愿意承认,但自己大概是染了风寒。难怪清晨时一直昏昏沉沉,竟未按时醒来。
病来如山倒,又是这样的特殊时期,他更不能倒下。谢瑾言揉了揉眉心,转身向军医的帐子疾步走去,同时吩咐严溯,要他通知各将领议事。
为了保护伤员,军医帐被安置在了营地内部。谢瑾言还未走近,却瞧见账前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有小兵看见了他,向他致礼。他看那小兵鼻头红红,目光也不似往常清明,心下了然,继而又是一沉。
“你们皆是染了风寒?”
小兵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方鼻音浓浓地道:“回元帅,是的。军中不少人都是南方来的,没遇见过这么冷的时候,水土不适,一时不备,就病倒了。还请元帅恕罪。”
谢瑾言道:“无妨,既然病了就让大家歇一天,养好身体为重。”
昨夜一场秋雨,愣是把平素身强体壮的将士们打倒了,连他也不例外。这还是深秋,便已如此。若是入了冬,冬雪骤降,将士们能不能熬过这寒冬还未可知,更遑论和敌军作战了。
必须得速战速决了。
想到这里,谢瑾言也顾不上看病了,回来喝碗姜汤应付下便是。
谢瑾言回了帅账,将军们大多已经到了。见他来了,纷纷向他行礼。
石鹰心细,一眼便瞧见了谢瑾言那不同往常的苍白脸色。他悄声问道:“元帅可是受了寒?”
谢瑾言摇摇头,温声道:“无妨。”
一问一答间,人到齐了。晚来的几个将军见状,暗道不好。谢瑾言治下颇严,若是不守时,他们必然会受罚。
其实几人并非故意来迟。今日正是他们当值带兵操练,而因为今日有众多士兵生病,早操被推迟了一会儿,他们也是完成了任务才匆匆赶来。想到此,几人不由暗暗叫苦,忙道:“末将等来迟,还请将军恕罪!”
谢瑾言微微压着嗓音道:“是本帅思虑不周,几位既有练兵之务在身,晚些也实属正常。下次注意便是。”
其实原本像谢瑾言这般的年轻将领空降军中,本该受到一些老将的排挤与轻视。然谢瑾言这般受人信服,凭借的不止是他的骁勇善战和足智多谋,更少不了他赏罚分明、处事公道的御下之术。
果然,那几个将军皆松了一口气,未想谢瑾言竟记得如此清楚,纷纷抱拳致礼,满含敬意。
见众人坐定,张将军拱手道:“禀元帅,今晨斥候来报,乌桓这两日内似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