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倒也挺有趣的。”沈淑看着手中的花果,不由莞尔。
花不过是这片林子里常见的野花,素商时节,花不比阳春繁盛,沈淑手中这捧却开得很是娇丽,果子亦格外新鲜饱满,大概还会有清甜的果香。
不难看出,这些毛鬼应当是花了些功夫去寻的。
沈淑叹道:“可惜,我既吃不到,也闻不到。”
谢必安略略扫了一眼沈淑手里那堆东西,见她拿得费劲,就顺手把果子接了过来。就在沈淑以为他不会接话时,他才回道:“嗯……其实也未必可以食用。”
就是在说话时,他也显得心不在焉。似乎是听到了沈淑的话,可那时的思绪已全然被其他什么事占领,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做出回应。
算上之前问他毛鬼在说什么那次,沈淑已经两次被他的回答噎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她为他难得的“直言”而感到几分憋闷——平日里他总是默不作声,难不成实际上是把什么话都放在心里自己消化了么?
但同时,沈淑又觉得,这样的谢必安才更鲜活。
她不免又忆起从前的谢瑾言。
自分别以来,她总是时不时想起他们之间的往事,像是着了魔。大都是些零碎的小事,她甚至为自己还能回想起而感到惊奇。
可无论如何,回忆里的那个谢瑾言总是温柔又知礼,美好得不似真人。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有了些真实感。
因为她所知的那个谢瑾言,确乎是温柔知礼的,但对着她的时候,偶尔也会冒出点儿令她意想不到的“坏”来。
譬如有时候,他偏要用那种正经的语气反驳她,虽说方才他应当并非出于刻意,但确实有点那个意味在了。
小的时候她不明白,总会被气得跳脚,后来才渐渐发现,他的眼里其实也藏着笑。
她以为自己发现了瑾言哥喜欢捉弄人的小秘密,并为此感到隐秘的欣喜,所以后来也一直没有戳破他。
只是随着他们年岁渐长,这样的时候反而变少了。
如今回想起来,她才恍然发觉,瑾言哥每次捉弄她,是因为她说了或丧气或难过的话。
他是……不想叫自己闷闷不乐啊。
他是真的很好,沈淑想。
方才她那抱怨半真半假,不过是想找个话题同他说话罢了,可想到这里,却是真的难过了。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沈淑强迫自己平复心绪,手在无意中收紧,掐坏了几朵花也不自知。
冷静下来后,她又从谢必安方才的言行中察觉出不妥来了。
其实就他刚刚所说,并非没有道理。
毛鬼虽然也是鬼,但其实鬼与鬼也是有所不同的。
人或多或少会有执念,执念即牵挂,乃是人与世间的联系,因此执念也是人在死后不逸散于天地的原因之一。
有些鬼因生前执念太重,欲与念在其心中占据上风,故而它们或是死后的形态与人有所不同,或是被执念控制神志不清以致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另一些则与生前并无太大不同,能够保持清明与理智,盖因其意志力较强,能抑制住自己的执念。
很显然,毛鬼属于前者,沈淑他们属于后者。
通常来讲,后者遇到前者,大多会把前者收服,避免其为祸人间,谢必安身为阴帅,更不例外。
这几只毛鬼虽是善鬼,到底也是凭本能做事,因此长期放任它们在外也可能会造成不好的结果。
就好比现在,这些果子能不能食用,其实它们也不知道,左右它们也不以此为食,就是瞧着好看便乱摘一通。
故而后者遇到这类毛鬼,虽不至于将它们全部抓起,但也绝不会就像谢必安现在这样放任自流。
沈淑转了转花枝,任花瓣扑簌簌掉落在地。
其实原因不难猜。
自离京以来,他们所遇种种,无一不显出几分蹊跷来,且或多或少与他们二人有着联系。而谢必安虽然暂失幽精一魂,但过去的事对他定然也是有影响的,且是颇为直接的影响。
昨夜他们又遇到了叔父,提及他们幼时的事,而他似乎……也回想起了什么。
其实沈淑心中也有些五味杂陈。
最初见到谢必安时,她满心满眼想让给这人一片空白的情感染上色彩,喜怒也好,忧惧也罢,皆可。
然而真到了这一刻,看到他不自知蹙起的眉头,她反而觉得,倒不如算了。
有时候,记得并不比不记得好。
不过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更何况谢必安也不仅仅是简单的失忆。魂魄不全这件事,就像是密布于他们头顶上的阴云,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雨来,将他们淋得湿透。
但就这样任他乱想也不行。
这样想着,沈淑又不自觉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