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崇城。
“对不住,客官,咱家店客满了。二位应该听说了吧,再过不久正是我们汉崇的花神节,来这的人可不少。要不您去别处看看?”
可是……沈淑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问出口——这已经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后一家客栈了。
两人走出客栈,街上行人如织,确为一派盛事到来之前的热闹景象。
沈淑同谢必安玩笑道:“这可如何是好?”说着又感叹:“早闻边地风貌独特,未曾想我能有幸得见。”
虽说是玩笑的语气,但这确实是个问题。
原本歇不歇息对他们二人而言无甚所谓,没地方住继续赶路便是。可是今日天气正好,天朗气清,这会儿时辰尚早,但过不许久,日头就要盛起来了。而这汉崇城颇大,这么短的时间内,单凭脚力是走不到下一座城的。
必安想了想,问沈淑:“你要在这里看看么?”
在来这里之前,他们已对汉崇略有耳闻。
此城与西域接壤,再加上和平时期,双方间贸易互通的民市开放,故此地胡人众多,西域风情浓厚。大街上,眉高眼深的胡人与身着短袍窄袖胡服的晋人摩肩接踵,一眼看去竟也难以分得清。
而花神节则是此地特有的节日,共三天。
传言,花神当年于此地羽化登仙,在飞升前,她感慨幼时曾受城中百姓援助良多,特令城中百花齐放三日,凡见此祥瑞且为人良善者,均可一生平安顺遂。
后来,当地人将每一年的这三日定为花神节,以感念花神之恩。
后来不知由何时起,每十年人们就会从当地的未婚女子中选出一花使,作为花神于民间的使者,上能达天听,下可晓民意,地位超然。
适逢又一个第十年,故今年的花神节规模格外的盛大,不乏慕名而来之人。
沈淑眨眨眼,没想到必安会这样问:“你怎么这样问?”
谢必安沉默片刻,正想说话时,却不经意对上了沈淑正望着他的眼睛。
沈淑的眼中总像是盈着水,看起来很有神,被她用这样的眼睛注视着的人,身影就好像倒映在这汪水中,令人有一种,她眼中只有那个人的错觉。
她会这样看别人,还是说……她只会这样看着自己?
必安没来由地介意这件事,没来由地觉得沈淑眼中的水或许是酸的,不然他怎么会变得这样容易患得患失?
他自己都要发笑——先是同自己的过去较劲,现在更是莫名其妙,可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若说之前的他不过是一盏寡淡无味的清水,那么如今,便是沈淑向这里添了人间五味。
必安心知自己欠了沈淑太多,虽然至今都没有忆起全部,可他总是忍不住想给她一些补偿。在淮阴那次是这样,随州那次是这样,这次亦不例外。
听到沈淑那样感叹,必安就知道她心中有遗憾,更知道若他不提出来,她更不会主动提及。
和沈淑一同登山的时候,必安就隐约忆起,沈淑曾同他说过,等以后他们二人年岁都大了,就一起搀扶着到处看看,去哪里无所谓,只要不是一辈子都蜗居在京城一隅就好。
这样想来,这一场寻魂之旅,对于他们二人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实现夙愿的机会。
想到这里,谢必安温声道:“是我,是我想在这里看看。你可愿伴我?”
沈淑再次讶然,偏又觉得理所当然。必安的记忆在一天天恢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此影响,他的性格也愈来愈接近生前。
她为这样的转变欣喜不已,可同时,心中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忧。可在有好事发生的时候,人总是顾不上那些破坏心情的忧虑的。
沈淑只当是自己还没有真实感,便主动上前挽住了必安的手臂,扬眉道:“有何不愿?”
必安没说什么,只默默地勾过沈淑的手,同她双手交握。这会儿,什么子虚乌有的妒意都早已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随即他又掩饰般地开口:“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去问问住在这里的人家,可有愿意借住的。”
沈淑笑道:“这样也好。”
离方才那间客栈不远处,就有一片看起来类似于居舍的建筑。看来这些百姓也晓得招待客人是个不错的生财之道,故特意在附近建了居所。
可他们俩能想到的,其他那些找不到客栈住的人同样也能想到。沈淑他们过去问询的时候,竟然也已迟了,没有一户人家能再住下人。
由此可见花神节的声名显赫。
时渐正午,好在不知何时空中飘来一大片厚重的云彩,将日光遮去些许,但就这么暴露在外,沈淑仍感到些许力不从心。
她蹙眉道:“实在不行,先寻处客栈在堂中避一避,待日头落山再寻。”她目露担忧,“而且,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此地总让我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谢必安握了握沈淑的手,无声地给予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