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心中已有预警,当单若水扑过来的时候,晏宁仍是有些反应不及。
任谁也想不到,油尽灯枯、老态龙钟的单若水竟还能在一瞬间爆发出这样的速度来。
晏宁这一愣,便给单若水抓住了空子,她一把握住晏宁手中的法杖就要起身。
法杖被快速抽.出,摩擦得晏宁掌心生疼,她回过神来,先下意识地死死攥住了法杖的尾端。
单若水没有得逞,晏宁却也没法将法杖抢回来,二人一时之间陷入对峙状态。
晏宁现在的姿势,其实颇不得劲。她抓住的仅是一小截,又反着手,且不知为何单若水的力气竟格外之大,她明显能感觉到法杖正一点一点地滑出掌心。
汗珠擦着她的眼角滑落,透过迷蒙的视线,她看见单若水苍老的面庞上那双隐隐透出疯狂的眼睛。
晏宁不知道单若水在发什么疯,却知道绝不能如了她的愿。
她眯起因渗入的汗水而刺痛不已的双眼,冲沈淑他们喊道:“沈姐姐——”
沈淑听见动静回首,正在这时,单若水竟俯身一口咬在晏宁的手上,然后趁着晏宁吃痛,抢过法杖飞快地跑走了。
在晏宁出声的时候,沈淑几人就已反应了过来,警惕着单若水的一举一动。见她这般,必安挡在了陈琛的身前,以防他被击中。
但是他们均不能主动对尚是活人的单若水出手,这是法则。
晏宁仿佛理解了他们的处境,欲去将法杖拿回来,却被沈淑以眼神阻止了。她现在过去,非但阻止不了献祭,反而会折损自身。
虽然很难令人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面对一个行将就木的单若水,崔钰等人却处于被动的一方,只能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近。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这个形为痴狂的女人的身上。
谁也不能小觑这个孤掷一注的女人,因为对于若水而言,如今她已一无所有,再没有什么可顾虑,可害怕的了。
单若水双手持杖,她的生命力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其中,杖身因此现出一层荧光,若水则因此而愈加衰老,宛如一截行走的枯木。
她一边迈着沉重的双腿,一边举起法杖尽力对准陈琛。她的力气在方才的一搏中用尽了,眼下连抬起双臂都嫌困难,连带着法杖也颤个不停。
普通人是不能使用降魔杖的,单若水不知道这一点,她只是凭着本能在做这件事。
她已然献祭了自己的大半生命,是为了让陈琛有机会活,如今她又要再献祭一次,则是为了让陈琛有机会死。
她又一次替她的琛哥做出了选择,与其被关押在地狱受无穷无尽的酷刑,不如魂飞魄散来得干净利落。
她无法独自承受前一种可能。
若水平静地想,琛哥,对不起,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
原本一直挣动不休的陈琛此刻忽而静了下来,漆黑无光的双目中映出不远处那个蹒跚的身影,好像忽而出现了光亮。猩红的血从他的眼角流出,顺着鼻梁又流进另一只眼中。
他不自觉地喃喃着:“阿……水……阿水……”
崔钰暗道不好,可他只是虚影,帮不上忙,就唤必安来压制:“必安!”
谢必安一直也有分神注意着这边,他看了一会儿陈琛,竟难得地发出一声叹息:“晚了——”
崔钰何尝不知?他亦没想到,陈琛居然会在丧失神智的情况下,还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将这两年来明里暗里吸收的所有生气,都散了出去。
夜幕不知在何时降临在这片仿佛与世隔绝的土地,头顶是的天是海那般的靛蓝,在与视线相平的天际褪了色,落日的余晖仍在这里缠绵着。
一个又一个光点从陈琛的眉心飘出,直直飘向远空,它们终将有自己的归宿。
随着生气的流散,陈琛一点一点地清醒过来,他的魂体则随之愈加透明。
眼睛恢复正常的那一刻,他看着漫天的流萤,脑海中升起一个念头——那我将归去何处?
从此,他的魂灵将化为碎片,融进天地,归入虚无。
这,便是魂飞魄散了。
因为没有人阻拦,单若水很轻易地达到了她的目的。法杖刺入的那一瞬间,陈琛甚至来不及再同他的阿水说一句话,就那样消散在天地之间了。
单若水忽觉怅然若失,心脏变得又空又轻,肉.体却似是要将她禁锢般又沉又重。
半生徒劳,所求为何?
“都干站在这里作甚?要本判抓的厉鬼呢?”
一道洪钟般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却是钟馗来了。
相较于儒雅清癯的崔钰,钟馗面目英武,身形亦是魁伟,几乎有半张脸都蓄有髭须,官服加身,不怒而自威。
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钟馗其实挺风趣的。
这里同钟馗相熟的唯有崔钰了,他揉了揉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