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贤王府。
夜深人静,王府的大总管宋平结束了一日的忙碌,只觉身心俱疲。
世人皆道在贤王府当大总管,比那些微末小官还体面许多,却是只看见了表面的光鲜,而不知他背后的操劳。
他低叹一声,口中呼出片白雾。冬意渐浓,冷风从窗框缝隙里钻进来,好似无孔不入,将四肢都缠牢绞紧,不冻得人挪不开步而不罢休。
炭火半明不灭,宋平拖着步子去拨了拨,好叫它烧得旺一些,一边拨动着,一边默默回顾今日该做的事宜是否有缺漏。
他总觉得自己似是有件事情没去做,但被暖热的炭火烤得昏昏欲睡,只能任由绵绵的困意脑海中翻卷。
算了,应该是我记错了,还是早些睡吧……宋平想。
可是,正当他要歇下的时候,门却被叩响了。
来人仿佛很急切,动作虽轻,叩门的频率却十分急促。
他面露不愉,平日里大事小事都来过问他便罢了,现下已过子时,怎的还来寻他?
但他也不敢大意——或许真有急事呢,便扬声问了一句:“何事?”
那人动作一顿,却仍没有回话,只“啊啊”了几声。
宋平听见这声音,一拍脑袋,总算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
可这个时候,她来干什么……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他心中惴惴,不敢耽搁了,亲自过去开了门,便见侍女秋霜白着一张小脸,神色无措,泫然欲泣。
宋平心中咯噔一下,困意顿时烟消云散:“出什么事了?”
秋霜咬咬唇,伸出仍在颤抖的手比划了起来。
饶是宋平已隐隐有了预感,可仍难接受这个事实,那张素来冷峻刻薄的脸上露出了鲜有的慌张神色。
他心神剧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在门框上,低喃道:“怎么会呢……?”
是啊,怎么会呢?
所有尖锐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再没什么其他摆件,门外也有人全天候地守着……怎么就让人给死了呢?
秋霜听到宋平的话,拽了下他的衣袖,给他指了指那盆正熊熊燃烧的木炭。
宋平一愣,隐约明白了些,问秋霜这个哑姑娘也问不清楚。当初派秋霜去伺候那位,是为了让那位没法从秋霜这探听到消息,这会儿却麻烦了。
他稳了稳心神,问秋霜有没有声张,秋霜摇摇头。
宋平这才放心了些,可一想到明天将要面对的风暴,心又不由自主地悬起来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
汴京发生的那些事,远在燕戈城的沈淑与谢必安是不知晓的。
在汉崇城遇见玄旻师徒二人后,沈淑他们就意识到,对方这是要主动出击了。如今敌在暗,我在明,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尽最大可能地抢占先机。
故而离开汉崇后,他们二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燕戈城。
在西北这几座较大的城中,燕戈城是离玉凉关最近的一座,因为比汉崇城更靠近边地,其军事性质也更强一些,住在城中的有大半是屯守在此的军士。这些军士中,仅有三分守城,其余七分皆用于屯种,以自给自足。
也因此,燕戈城对入城人员的检查也更为仔细严格,还有守卫在旁巡视。
会千里迢迢赶来燕戈的人并不多,大多数都是行商。
这些商人是要去和西域贸易的,而燕戈城则是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
前一阵子大晋与乌桓的战事吃紧,边关贸易也停了许久。倒也并非都去和乌桓做买卖,只是要去那些西域小国,必然是要途径乌桓的。
好在去岁,大晋重挫乌桓,不仅重开了边市,还颁布了不少利商的政策。听说这些政策,都是代为治国的贤王排除万难而提的。
在去岁之前,虽也有专门做西域生意的商人,但并不很多。毕竟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危险重重,三来商税繁重,可谓吃力不讨好。
贤王此举,且不论其目的为何,落在明面上的表现就是,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前往西北的人愈发多了。正可谓“富贵险中求”么。
临近年关,天色愈寒,来西北的商队却不减反增。
沈淑与必安到时,时辰已然不早了,排在城门外的人不多,但这里面应当还包括了两三个商队。
人虽不多,队伍行进得却极慢,只因但凡有商队进城,其货物均要被一一检查过后方能放行。
为了避免出现上次入淮阴时因撑伞而被阻拦的事情,这回他们选择了戴幂篱。幂篱在西北这边很常见,主要是为了遮蔽风沙,男女皆可戴,并没有什么出奇的。
轻薄的皂纱使两人的面孔变得模糊,可沈淑抬头去看必安的时候,仍是一下子就寻到了他的双眸。恰有一阵风轰烈而过,吹得黑纱乱舞,必安就在这时垂下眼来,直直撞进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