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拂霄山中一辆缓行的马车上。
第三次上下打量完漱羽之后,郑桃颜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阿羽,你是真的……看上了白石道长了?”
漱羽没有说话,平静无波的面容丝毫看不出端倪。可今日她这一身打扮,却很难不让郑桃颜多想。
她穿了一件桔梗紫的长裙,直领对襟的上衫面料轻薄,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江城丝,雪白的脖颈上挂了一串精致的米珠项璎,肩上披着的青纱帔子敷金绘彩,花蕊以泥金点缀,行动间流光熠熠。
郑桃颜还没有见姜羽如此用心打扮过,此刻她面上妆容虽然仍旧浅淡,可距离近了细看,却能看出心机:远山眉下,修长的眼尾似是有胭脂晕开了,带着一丝微红,与眼角那颗泪痣呼应,睫羽闪动,自成一股惹人怜爱的娇媚。
郑桃颜满脸艳羡地一拍大腿:“阿羽!你早就该如此打扮!真是美,看得我一个女子都要动心……”
她定定地看了漱羽一会,艳羡的神色渐渐变成了同情,长叹了口气。
漱羽看了她一眼:“叹什么气?马上就要见到侯元朗了,你心情还不好么?”
“我……之前还觉得自己命苦,与他还不知道前途如何,可你……”她没说下去。
可你竟然比我还要离经叛道,居然爱上了个出家人!
郑桃颜哀伤地想:若是白石道长持戒律己不为所动,那阿羽便太可怜了。不,白石道长也是男人,这样的美丽的娘子爱慕自己,哪个男人会不动心?可若是白石道长与她两情相悦,但两人却因为身份悬殊不得善终,那便是双倍的可怜。
无论怎么看,阿羽都实在是太可怜了吧!
她们两姐妹可真是太惨了!老天为何要作弄有情人啊?!!
郑桃颜暂停了一下伤春悲秋,突然语气认真问道:“阿羽,你真的已经对那白石道长情根深种?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么?”
银耳在前面驾车,听见车内郑桃颜一会咋咋唬唬,一会长吁短叹的声音,庆幸自己此刻不在车中,否则忍笑真的太难。她听见郑桃颜这一问,心中好奇神君会如何作答,留神支起了耳朵。
漱羽淡淡的语气反问:“怎么了?”
郑桃颜犹豫了一会,还是一鼓作气道:“阿羽,我感激你帮我,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但你我姐妹一场,我还是想劝劝你:你这样的条件,过御街都有状元郎抢着要求娶你,白石道长他……实非良配,若是能及早回头,也好免得来日伤心伤身啊!”
漱羽掀了掀眼皮:“那日花朝节那么多人都来了捱日观,包括那玉玑公主也是,不就是为了他?为何到我这里就没有好结果了呢?”
她是真心好奇那些待字闺中的贵女们的心态,纯粹出自本心发问,可这语气落在郑桃颜的耳中,便成了执迷不悟。
郑桃颜一着急,声音也大起来:“她们大多是爱凑热闹,听了几句传闻便想眼见为实,这些丫头们想的至多不过是能与那白石道长一起喝喝茶、作作诗,调笑两句消遣而已!谁会昏头到真正把心思用在一个出家人身上呢?”
她从没见过姜羽为什么事如此上心,想来她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也是难以放下的吧。
漱羽点了点头,似是在思考:“嗯……那的确是不够。”
情劫嘛,光调情肯定是不行的。
郑桃颜听到这话,语气愈发担忧:“什么不够?你是想与那栾白石……双宿双飞?长厢厮守?!”
漱羽却不答,勾了唇看着郑桃颜:“你与侯元朗,将来是想如何呢?”
郑桃颜一愣,低下了头:“那些事太远了,我还没有想过……”
漱羽点了点头:“我也不想那么远,眼下只想……试试看。”
试试看吧,既然身为凡人,哪有不耽于情爱的呢?
她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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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元朗提早到了捱日观,与栾白石在精思院中喝了一盏茶,栾白石看出他心不在焉,却也并未指出。
一看到玉简从前院过来,侯元朗便放下了茶,匆匆站起了身。
栾白石看向玉简:“什么事?”
“师父,有位郑居士,说是要来找白石道长。已经进了后院,往精思院来了。”
侯元朗整了整衣冠,转身向栾白石作了一揖:“道兄见谅,是我的客人,约在了这里。”
栾白石沉默着跟在侯元朗后面出了门,只见长廊那头过来了两个人。
郑桃颜心擂如鼓,远远看见那个瑶林琼树一般思之难忘的身影,她心头生出一股胆怯,脚步慢了下来。
侯元朗读懂了郑桃颜的心思,遥遥地躬身行了一礼,便挺起身定定地看着她,似是不敢僭越,眼神中却有缱绻之情。
“都到这里了,怎么不去。”漱羽在后面轻轻说了一句。
郑桃颜突然有了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