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汗流浃背。
晏期年静而不言。
晏苏荷则笔直跪着,目视前方,纵使皇帝的暴怒声震得她耳朵嗡嗡,她内心也毫无波澜。
皇帝顿了一下,觉得紧张气氛已经烘托到了,便轻咳一声,缓了下来:
“但念及晏五娘在江南有功,且尚未查明做官之缘由,此事便暂且搁置,交由刑部审理。至于晏侍郎护妹心切,一时口误情有可原,朕理解。也希望侍郎之后能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
皇帝眉目一扬,非常满意自己刚才的表演,朝众臣道:“众爱卿以为如何啊?”
殿内大多数朝臣就算是有异议,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与晏家作对。
故沉默半晌,终是有官员先开了头:“臣附议!”
接着便是满殿齐整的一声:“臣附议!”
皇帝松了一口气,晏期年则起身回话:“臣遵旨。”
唯独晏苏荷还在跪着,她抬眸瞪大眸子,执着地看向皇帝,声音柔但有力:“陛下,臣恳请您承认臣的女子身份!”
皇帝尚未说话,赵成德已站出来:“大胆!晏五娘以女子身份入朝为官已是使朝臣受辱,如今还妄想陛下允许在史书上留下你的劣迹,简直无法无天!来人啊,掌三十!”
晏期年登时拦在亲妹身前,冷厉眸光一扫,竟令赵成德后退了一步。
他皱眉,冷毅眉目间尽是不虞,“赵内侍,不若听听陛下是如何想法?”
赵成德没想到晏侍郎维护亲妹至此地步,心里顿时不快。
但他没傻到与晏家作对,便忍着不快,向皇帝请示:“陛下,您看?”
皇帝摆手,“朕听闻晏五娘自幼体弱,掌罚就免了。”
“来人啊,把她押下去!”
皇帝的拒绝晏苏荷听懂了,她脸色瞬间煞白,膝盖一软,被兄长伸手扶住。
晏期年无声叹气,扶亲妹起身,向上请求:“恳请陛下让臣送小妹去刑狱。”
皇帝无可无不可地,摆手允了。
*
夏木垂荫,南风过境,新柳青青,黄莺鸣啼。
宫墙内树木拂苏,夏意盎然,而一群内侍、禁军正整齐地跟在晏侍郎身后,准备押送晏苏荷入狱。
一行人到了刑部,晏期年甫一进内,便注意到了站在官署廊道上与官员说笑的那温润青年,霎时见眉目冷下。
那青年也似有所感的回眸,正正与他撞上视线。
温行雪视线越过他,往他身后的晏苏荷看去。
女郎身影清直、脸色沉静,看到温行雪时,朝他微笑示意。
温行雪便放下心,转身继续与官员交谈。
晏期年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的交流,不由皱眉,捏紧拳头,转身往刑部狱的方向走去。
他将妹妹送进去刑部狱,上下打点了一番后,便急不可耐地回到刑部官署,准备收拾人了。
他怒气冲冲、大步流星而去,而温行雪正独自站在柳树下,一脸平静地等他过来。
晏期年二话不说便一拳挥了过去。
温行雪也不躲,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退到柳树下。
晏期年打得毫不留情,直教他左脸肿起,嘴角流血。
晏期年大步过去掐住他脖子将他提起、扔在地上、又是一拳。
而温行雪生生挨了两拳,没躲。
只在第三拳要落下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
温行雪与他对视,直直望进他阴郁的眼神里。
那眼神是巴不得杀了他解恨啊。
温行雪轻勾唇。
两人手上较劲,温行雪就势一拧,翻身而起,带着晏期年往旁边滚了一圈。
他们一言不发就开打,引得刑部诸官都出来在檐下探头。
晏期年穿着深紫色官服,温行雪则一身素白色锦袍,深紫的艳与纯白的素混在一起,衣摆交缠,在地面上掐架翻滚,格外鲜明。
刑部官员都知道这两位的关系,哪敢上前劝架,只得眼巴巴地在边上盯着,让小黄门去把太医署的医官请来,免得这两位在此出事。
“温行雪!我当初是怎么跟你交代的!亏我那么相信你,把婉婉托付给你,而你呢!”
晏期年双目赤红,咬牙切齿时有些狰狞,他死死掐着温行雪脖子,气愤地继续:“而你却私自把婉婉送回京,你是要害死她吗!”
“你想害死我们晏家吗!?”
温行雪被他死死压着,长眉轻蹙,颇为勉强地制止他动作,他艰难道:“对…对不起。”
“对不起?这是你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吗!”
深紫官袍垂下,与他白衣相触,晏期年掐着他脖子不松手,赤目死死盯着他。
温行雪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难受地伸长脖颈,继续:“对…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