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玖抱头做痛苦状:“还想着前辈在的话能给我搭把手呢……那水蛭我实在有些应付不来……”
冬至以为容玖头疼,善解人意地摸摸容玖的头:“先生不痛不痛。”
“谢谢你。”容玖笑着掏出怀中小瓶,倒了一颗蜜丸子给她。
他望了眼绵延的绿意,日头将这层叠的绿晒得愈发盎然。有鸟雀被走兽惊起,窜上天空,拖出长短不一的各声鸣叫。山中照理蚊虫该极盛,不过玦娘在这一片洒满了药粉,他身上也戴着驱虫的香囊,此时不觉受虫蝇滋扰,只觉得山风凉爽,日光清淡,是个偷凉的好地方。
“容先生,哥儿醒了。”
容玖转头,见玦娘在不远处站定。
“嗯,某这便过去。”
绕到方才的院子后头,朝树木茂密处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现出另一处单独的院落,比前头更幽寂了几分,却也收拾得更精细。篱笆下种了各色勤娘子,攀着竹条开出素净又明艳的花,远远瞧着便让人欢喜。正守在药炉前的寒露听到脚步声,小跑过来开门,朝容玖郑重一揖。
还未进得院中,容玖就已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药味,越往里走,苦味越重。直至入了屋,那股子似要浸入骨子里的药味更是浓郁不散,熏得几上一株兰草也垂头丧气。
转过一扇竹屏,便见墙边横着一张宽敞竹榻,榻前矮几上凌乱地搁着好些药罐药碗,搭着几条歪歪扭扭的巾帕。榻上一人倚着靠枕,正朝着左手边的窗子出神,只是上半张脸被素色布条绕了两圈缚住,一双眼被包得密不透风,仅露出消瘦的下颔。
寒露端来茶水,随后将矮几上的杂物收到一边。窗外冒出两个小脑袋,是听说容玖来了忙跑来瞧的处暑和冬至,正踮着脚探头探脑。
“容先生来了。”玦娘道。
榻上病人收回视线,朝脚步声处颔首:“容先生。”嗓音干哑,似枯死的木兀地裂开。
容玖抬手:“弦姑娘。”
病人又一颔首,算作回礼。
容玖近前,在榻边草垫上坐下,病人自觉地伸出手去,放到寒露已摆好的迎枕上。
容玖静息把了片刻,问道:“近来感觉如何?痛症几日犯一次?”
玦娘在一旁道:“自先生上次走后犯了两次,头次较之前次隔了三天,另一次则是前晚,且时间更长些。”说到此处略有些哽咽,“镇痛的方子熬了两碗,皆喂不进去,疼到过了三更才昏过去。饮食倒是照旧,只是睡的时间更长了,醒的时候也不甚精神。”
容玖“嗯”了一声,收回手,示意寒露将病人脸上的布条解开。
布条落下,露出了病人青紫肿胀的上半张脸,眼睛周围一圈深紫色的瘢痕,又有蛛网般密密麻麻的青红血丝在薄薄的皮肤下张牙舞爪,嚣张地盖住了眉目样貌,且大有往颧骨下继续蔓延的架势。处暑和冬至虽不是第一回见,但每每看到这张脸都仍是忍不住要倒吸一口凉气,又慌里慌张地捂住嘴,互相瞪眼珠子。
容玖却点点头,欣慰道:“毒应该都引到上头来了,方才某看着,弦姑娘的脉象也比上回来时强了点,是好兆头。”
玦娘喜形于色,病人只是略扯了下嘴角:“让先生费心了。”
“不过以防万一,某还是再为弦姑娘施一回针,探探清楚较好。”
“是。”
处暑乖乖合上窗,与冬至蹲在窗下等着。玦娘和寒露则上前帮病人宽衣,只留下贴身的小衣。容玖屏息拈针,凝神探穴,熟练地将病人扎成了个刺猬。
一炷香后,容玖将最后一针往病人指尖一刺,捏出几滴鲜红血珠。仔细瞧过后,他拿干净的巾子擦去血珠,收起病人身上的针。
“毒都引到双目周围了,虽双目暂盲,至少短时日内暂无性命之虞。只是身子到底太虚,还是要好生将养,忌怒忌躁。接下来就是该想法子拔毒了。”
玦娘给病人擦去额上的涔涔冷汗,重新帮她穿好衣裳:“一切都凭先生做主。”
窗下两个小童立刻又支起窗子探头来瞧。
容玖温声同病人商量:“弦姑娘,某带了三只千丝水蛭,是先用药材养鸡,再让它吸食鸡血,如此喂养而成的。之前其他法子皆不成,某想着带它们来瞧瞧,若是能吸出毒来那是最好。只是,某仅曾在书上看到此法,到底未真正试过,结果并无法作保。且这千丝水蛭一旦咬入血肉,其痛如剜心锥骨,不比平日里的痛症轻快。弦姑娘若愿意一试,某便冒险为之。”
病人哑声:“先生只管试去,再糟不过一个死字,无甚好怕。”
“好。”容玖转头,“还请玦姑娘同之前一样,拿些柔软布条来,绑住弦姑娘手脚,定住头部。这次要绑得更紧些,届时不能乱动半分。平日用的软木也给弦姑娘咬住,以免伤了舌头。”
玦娘犹疑:“容先生,不能用药将哥儿迷晕么?”
容玖摇头:“疼痛之时血流更快,更易引毒。若是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