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经人踩过,草木苦香仿佛就浓了一分。
苏聿安静地走着,耳边只有踏过草叶时的“沙沙”低响。
前方遥遥传来一声弦音,转瞬即逝。
他微微一怔。
蓝玺似是也听到了,皱眉,未说什么,脚步却加快了些许。
他默然跟上。
少顷,那弦音又响了起来,比方才清晰许多。苏聿听出来了,是琵琶。只不过仅拨了几个音,就又沉寂下去。
随着消弭的弦音,他也来到了一处院落跟前。
蓝玺推开院门,院内两人齐齐望来。
苏聿慢一拍步入院中,所见即是一张宽敞简陋的竹榻。竹榻上半卧着一人,怀中抱了个做工粗糙的琵琶,脚边则坐着个绿衫子的女童。
女童拉了拉榻上之人的衣角,在所有人出声前率先开口,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说:“哥儿,新来了个好看的先生!”
那人意味不明地勾了半边唇角:“容先生好看还是新先生好看?”
女童陷入纠结,最后说:“不一样的好看。”
那人又问:“挑一个嫁人,你选哪个?”
女童真切地苦恼起来:“不能两个都选吗?”
“东食西宿,你倒是半点亏都不吃。”那人发出一声笑。
苏聿复望向榻上之人。
那是个极瘦的人,若无背上的厚衣裳压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了,整个人窝在竹榻上,也只占了小小的一处。长长的发垂进臂弯里,上半张脸缠着厚厚布条,只露出几无血色的两片唇和苍白瘦削的下颔,依稀可辨出个秀气轮廓。
京中盛传的庭山妖,原是个女子。
蓝玺走近庭山妖,声音打断苏聿思绪:“怎么醒得这样早?”
“头疼,睡不着。”她懒声道,缠着纱布的手指随意地拂过琵琶弦,发出破碎弦音。
“容玖带的人来了,老身领他先来看看你。”蓝玺回头看了苏聿一眼。
“在下陆约。”
嗓音温和,却泛着清淡的凉意,好似料峭春寒中于青石上碎开的雪。庭山妖一顿,缓缓将脸转向他,未几,轻勾了唇角。
“陆先生是太医署中人?”
“是。”
“如今太医令是谁?”
“秦奉黎。”
“员医几人,员吏几人?”
“员医一百三十七,员吏二十九。”
“内设几部?”
“医学、药学。”
“医中又设几——”
蓝玺拍了庭山妖脑袋一下。
她“呃”的一声,隔着布条瞪了蓝玺一眼,扭头不做声了。
苏聿哑然。
蓝玺问:“是先诊脉,还是观面?”
女童忙爬起来一溜烟跑去屋内拿迎枕。
苏聿有同容玖学诊脉的手势,只是他到底还是好奇她真貌,便道:“某先看看——”他话语一顿,想到蓝玺称她“弦哥儿”,接道,“弦姑娘的脸。”
蓝玺伸手解下布条,露出庭山妖可怖的上半张脸。
苏聿轻掐了下隐在袖中的掌心,将一瞬间的惊诧按捺回去。
良久未听到苏聿言语,庭山妖不耐地蹙眉,摸到蓝玺手中布条,自己系了回去。
蓝玺转向苏聿:“陆先生,如何?”
“弦姑娘是在容玖医治下变成如今样貌,与方中所提并不相同。”苏聿淡定胡诌道。
蓝玺道:“那便诊上一诊罢。”
苏聿见庭山妖未出声阻止,走近了竹榻。
庭山妖挽起袖子,细瘦手腕搁上迎枕。苏聿垂眼,略放低迎枕的位置,瞥了眼竹榻一角,才将手指搭上去。
庭山妖抿唇。
苏聿光学了个架势,并不能诊出什么,数了一会儿她的脉搏,神色自若道:“脉细无力,沉取若无,倒是对上了。”
指尖所触传来极轻微的一颤,苏聿眼皮微动,余光瞥见她的下颔绷成了个生硬的弧度。
他缓缓收回手,直起身子。
“那先生有何高见?”蓝玺问道,目光沉沉。
苏聿正要答话,庭山妖忽道:“蓝玺,你去看看容先生醒了否。冬至,你搀着她去。”
“应该快了——”蓝玺话甫出口,反应过来,看了眼苏聿。
“无妨。”庭山妖又道。
蓝玺顿了顿,带着冬至离开了。
院中只剩他二人。
庭山妖摸着怀中琵琶,随意拂出两个音:“你不是大夫。”
“弦姑娘何出此言?”
“你准备得很周全,可惜,我自眼盲以来,有几感便敏锐了些。”
她停了一停,续道:“诊脉的手法是对的,身上也有药材味,该是特意留的罢。只不过,这衣裳长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