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另一个女童本正搬了石头垫在脚下,自窗外捧了一捧果子探进来,被苏聿撞了个正着也没怕,反朝他露出一口小白牙。
玦娘轻声叱道:“小寒。”
小寒笑嘻嘻的,不躲不闪,仍是把果子搁下,才吐吐舌头溜了,一人带起一长串脚步声,是旁的蹲在窗下的小童们。
“让先生见笑了。”
玦娘拾起脚边一个小藤篮,开始拣榻上的野果。苏聿帮着,很快便满了半篮。
“多谢先生。”玦娘低声。
“姑娘客气。”
苏聿将几颗果子放入篮内,指尖微动。玦娘手上的果子登时裂开,鲜红的汁液迅速染脏了袖子。
玦娘慌忙要去兜袖子,忘了手上还有篮子,动作一乱,又滚出了好几个果子,一下子红了脸。
苏聿适时地拿过篮子。
玦娘嗫嚅:“失礼了,妾、妾先去换身衣裳……”
苏聿温声:“姑娘请便。”
玦娘匆匆背过身,遮着袖子绕过屏风出屋了。
苏聿敛了唇角的笑,俯身拾干净剩下的果子后,将篮子放到矮柜上,重新打量起屋内,最后余光瞥了眼榻上的庭山妖。
她似乎睡得沉了,被角下露出的手骨节嶙峋,指尖缠着的纱布已经有些松动,隐约可见底下狰狞的伤口。苏聿顿了顿,到底还是伸手给她掖好了被子。
指节擦过她的手时,苏聿表情一凝。
手是冰凉的。
他这才察觉到屋内异样的死寂,立刻弯腰复去探她的鼻息——一丝呼气也无。
“弦姑娘?”
苏聿又将指背贴上她颈侧,与手一样冰凉,没有半分活气。
“弦姑娘,弦姑娘?”
庭山妖仍无声无息地躺着。
苏聿复唤了她两声,见她没反应,当即要去喊容玖。
“吵死了!”
庭山妖还未醒透,一心要拨开这扰人的声音,苏聿躲闪不及,被她一掌捂住了脸。
手里似乎抓着了样奇怪的物什,她愣神了片刻,反应过来后一把推开了苏聿。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艰难地摸索着榻沿,撑住双臂摇摇晃晃地坐起,朝推人的方向问道。
苏聿回神:“……姑娘方才忽然没了气息。”
庭山妖“呵”地笑了:“可惜了,我没打算死得太早如你的意。”
苏聿在心里轻叹——确实扎手。
庭山妖扶住盖在眼上的布,缓过气来,直截道:“此番容你上山,不过是为了探听残方之事。只是如今看来,药方于我而言,已可作从未有过了。
“今日且放你回去,只要你把旁的心思收起来,此后两相秋毫无犯,我自会当没见过你。
“若敢再来得寸进尺,”她嘶声,“勿怪我打断你的腿。”
苏聿淡笑。
“某还未听到想要的答案,复命不得。要与姑娘秋毫无犯,怕是难了。”
庭山妖“哼”了声。
“既然你要复命,我倒确实有话想让你转告新君——与其在此纠缠所谓的逆党余孽,不如将心思放到南境诸王上。”
她嘲讽一笑。
“也不想想那些个老狐狸是如何能一直把持南境的,真是因着天高皇帝远么?”庭山妖一字一句道,“只顾着笼络京中旧贵,当心得不偿失。”
苏聿亦笑,谢过了她:“姑娘藏居深山,却对天下诸事了如指掌,定非池鱼。”
庭山妖的下颔瞬间绷紧。
“那又如何?少用绵里藏针那套来对付我,快滚!”
这次,药罐子飞来时,苏聿有了经验,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庭山妖没听到预想中的碎裂声,脸又沉了一分,不知从哪来的气力,“唰唰”又砸了两个过去。
蓝玺正巧走到屋外,听到声响急忙进来,堪堪撞见苏聿险险接住了最后一个药罐子,将铁杖杵得“咚咚”响:“老身新烧的罐子,不是叫你丢着耍的!”
那些药罐子是她闲时做的,不过巴掌大,一个便是一碗药汁的分量,冷了直接往红泥小药炉上一放就能热,十分方便。如今,叫庭山妖开启了新功用。
“叫他立刻滚下山去,否则今晚便拿他给霜风加餐!”
紧接着跑进屋的容玖听到这句话,无奈地弯了弯眉眼,见苏聿递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时,尴尬地比了个狼嚎的口型。
苏聿懂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然后又接了一个药罐子。
蓝玺“啪”地拍了下庭山妖还要砸人的手:“安分点罢,再吵今日就让容玖给你换大针。”
庭山妖伏在榻沿喘气,正要与蓝玺争辩,容玖忙道:“前辈,以弦姑娘目前的状况,下大针会出事的,换不得!”
蓝玺翻了个白眼,将庭山妖按回榻上躺下,转头对容玖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