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助兴。”
“他最喜的曲子是何首?”
柳相纳闷于苏寄为何有此问,但还是仔细回忆道:“臣未听说废帝有最喜的曲子……不过,废帝曾与琵琶伎比试《孤鸾鸣月》、《林下寒波》、《春袖流丹》几曲,因这几曲难度极高,曲调繁复。废帝与乐伎于宴上斗琴的情状,想必不少朝臣都记得。”
苏聿颔首,未再多说。
殿内安静下来。
柳相稳了稳神,方重新行了一礼:“陛下已然苦尽甘来,旧事已矣,当无须为故人所绊,劳心费神。”
苏聿失笑:“老师误会了,孤本就未挂念辛氏,今日得知当年内情,换作少时,或有不平之想,然彼时种下恶因的人,如今也皆食了恶果。孤不会再心生怨怼。”
柳相欣慰:“陛下宽宏,是天下之福。”
宫门外,家仆左等右等,终于盼到了出宫的柳相,急忙上前去迎他老人家登车。车夫挥鞭扯辔,马车转了个弯,自朝相府方向去了。
而明徵殿内,景承缓缓自帘幕之后走了出来。
“本想探探柳相的口风,未料到问出了更了不得的事情。”苏聿摇头,饮了口微凉的茶水。
“陛下当年当真对前陈海郡王的心思一无所知?”
“怎么可能。”苏聿淡笑,“身为南境大郡之一的郡王,却对一介从未得势的皇子殷勤相待,太过怪异了。”
景承皱眉:“但柳相居然能利用废帝处置了郡王和其女,该说是废帝太好拿捏,还是柳相深不可测?”
他又蘸了茶水,在临近的书案上边写边道:“五月初六,如意楼那位姓潘的伙计招待了八位买芸豆卷的主顾。其中三位是寻常百姓,买了给自家小儿解馋的;两位是预备当晚巡城的兵丁,要留作值夜时充饥用;剩余三人,一位是出城上地方赴任前买了几样小食的县令,一位是出了名爱吃的羽林中郎将——”
他写下最后一人,在上头画了个圈。
“最后一位,是不喜甜食、却命人买了五盒芸豆卷的柳相。”
景承收起手。
“柳相很可能与那位庭山妖有瓜葛,今日所说之事,又有许多值得深究的地方。臣总预感,这其中指不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为长远计,还是该尽早彻查一番才是。”
“……此事暂且急不得。”
苏聿静默许久,方道。
“于理,柳相在朝多年,牵一发动全身,一旦有了差错,朝中便会陷入难以挽回的局面,因而需查个清楚。但也正是如此,才得从长计议。
“于情,柳相待我恩重如山,孤不想轻言妄动,让他老人家寒心。”
景承皱眉。
苏聿明白景承的心思,低声笑了笑。
“你知道我为父皇所恶的缘由罢?”
“是。先帝一直防备前太尉周祁,却不得不迎其女为后,立陛下为储君。然之后周祁被卷入诸王之乱,阖族被灭,先帝自此更恶先皇后与陛下。”
“嗯。”
苏聿接道。
“母后病逝后,我被丢在东宫自生自灭,日常温饱尚不能够,连下等宫人都敢欺侮我。至于东宫三师,更是无人担任。因此孤到了早该开蒙的年纪,却仍大字不识。
“那时,柳相的长孙文彦在宫塾内当伴读。柳相知我处境艰难,便让文彦在每日下学后,偷偷到荣安堂附近,教我识字读书。荣安堂从前是审讯关押犯事宫人的地方,又在掖庭附近,据说怨魂颇多,因而少有人至。
“而逢年节时,柳老夫人则会让他送些好的吃食来。文彦生怕东西被那些宫人抢走糟蹋,每次他都要盯着我吃完,才肯放心离开。
“到了天气转凉的时节,柳相怕我衣衫单薄,又让人收拾出文彦的旧衣裳,往里塞了新棉,重新缝好了再悄悄送进东宫。因是旧衣,宫人并未留心,也就没抢夺走。
“若无柳相,我应早已死在这宫苑内了。”
景承默然良久。
“时过境迁,遑论人心易变,若柳相真生了异心——”
苏聿淡道:“若真有那日,廷尉府依律办事即可,我不会插手。”
“……是。”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景承想了半天,费劲地将话题转向轻松些的地方:“当初你在文阳书院藏拙,我还猜过你缘何有那样好的学识。既然是柳相帮忙启蒙,想来就合理了。”
苏聿想起在书院时的事情,莞尔:“倒也不全是柳相的功劳。”
景承不解。
“虽说柳相和文彦使我得以识文断字,然确切来说,带我开蒙的另有其人。”
“难道是晁老将军?”
“你怎会想到那儿去?”
苏聿笑着摇头,正欲再说,忽听得一声清透的水声。
他循声看去,见那缸睡莲的水面上正来回荡着愈来愈浅淡的波。不慎跃出水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