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字无法,为难地朝苏聿摇了摇头。
须臾饭毕,雁字着人撤下食具,奉上茶汤又退出去。苏聿饮了半盅,方开口:“半点甜食不吃,你是还在与孤置气?”
“我若铁了心与你作对,就该一粒米都不吃,一滴水也不喝。”宗弦硬邦邦道,“可惜我贪生怕死,饥毙的过程又太过煎熬,光中毒一桩已够我受的,不想再自讨苦吃。”
“你不一心求死,那是最好。”苏聿搁下茶盅,“那又怎么一点小食也不碰?能送到你这的,都是容玖点过头的。”
“自然是因为不想吃。”
上好的明前茶,入口如白水一般。宗弦自嘲一笑——
“这两日,我已尝不出药汤的味道。”
到了这种时候,强咽吃食入腹,除了活命的本能,已毫无滋味意趣可言。
苏聿目光一沉:“何时开始?”
“从在此处醒来便如此。”
“为何孤没听容玖提起?”
“你要他如何提起?”宗弦似笑非笑,“直言我因为被你强行扣留在宫中,毒性发作得厉害,以至于神智大乱,病势加重?”
苏聿道:“迫你入宫,是孤不对,但与其让你死了,不如让你如今这样精神地记恨着孤。”
“苏聿,”宗弦拧起眉,“你莫非……是心存愧疚?还是在可怜我?”
苏聿淡淡反问:“那你于幼时庇护孤,又将孤一路送至这帝位,是可怜孤,还是为了别的?”
宗弦被噎住,良久。
“并非可怜你,也并非有所求,我只是为了活下去,别无选择。”
苏聿轻笑一声,落在宗弦耳中却丝毫听不出笑意:“孤知道你并未说谎,但你也没说实话。既如此,孤亦没有回答你的必要。待什么时候你愿意将所有隐情说清楚,孤自然会给你答案。”
宗弦哑口无言,许久后:“你当真要救我?”
苏聿:“是。”
“别无所求?”
苏聿好整以暇:“孤倒是希望你的性命能换来些好处,然而你对逃窜的刘党余孽而言并无作用,又无任何势力,若是动了你的性命,反而要惹恼柳家晁家。如此不划算的生意,孤有何可求?”
宗弦磨牙:“那若有朝一日,我毒清病愈——”
“到那一日,偌大天下随你自由来去,你过去所为孤不会追究,你想做什么孤亦不干涉。”
“口说无凭。”
“那是要以书为契?”
宗弦道好,起身绕过帐子朝书案直去。苏聿见她走得流畅,无半分踟躇,料想她今日不知在殿内走了多少次。不想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见她险险要绊到席上铜镇,苏聿登时一把拉住她手臂,总算让她的脚躲过一劫。
“孤来。”
他按着她坐到席上,原想取纸张来写,思忖间铺开一卷丝帛,提笔蘸墨,须臾即成。宗弦不便写字,就摁了个指印上去。待墨迹晾干,苏聿将契书叠起放入锦囊中,再交至宗弦手中。
“如何,这样你可安心了?”
宗弦攥着锦囊,嘀咕:“焉知你在上头胡乱写了什么?”
苏聿发现自己已经相当习惯她句句带刺的口锋,十分之心平气和地回道:“那你找个人验核便是。”
宗弦当真第二日就将契书拿给了蓝玺。
蓝玺无言以对,眯起眼念了一遍,后将锦囊丢回宗弦怀里:“没诓你,收着罢。”
见宗弦将锦囊往袖子里塞,她扬眉:“你真打算信他?”
“否则我能如何?”宗弦倚坐在床上,面无表情,“他命人将宁安宫守得密不透风,就算木鸢在这,也难将我偷天换日地带出去。”她随即想起来,“小童们呢,怎未随你过来?”
蓝玺扶住额头:“可别说了,原想着带几人来瞧瞧你,结果个个争着来,吵得药堂都要无法做生意,全被老身关起来了。”
宗弦弯了唇:“他们现在都在守衡堂里?可有给药堂添乱?”
“不费一丝一粟的,又手脚伶俐抢着干活,能添什么乱。兴许是得知你出事,都比以往更懂事了些。就是那几个中元夜被吓着了的,尤其秋分,眼睁睁看你被苏聿带走,大哭了两场才缓过来。”
宗弦敛起笑,轻叹一声。
蓝玺瞥向帘幕外。容玖给宗弦诊过脉,正在外间与苏聿谈话,大概是不欲让宗弦听见,离得颇远。她转回来,同样压低声音:“说来,当夜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满腹不痛快,“连景承都被老身引了过去,为何苏聿偏不上当?”
宗弦问:“彼时你那边如何?”
蓝玺将所遇之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通。宗弦听完倒是笑了:“难怪木鸢说是个厉害人物,‘玉面阎罗’这别号,倒的确配得上他。”
蓝玺在景承手上吃了亏,不想再提他,只问:“如何,你可有什么头绪?”
宗弦略一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