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听快要爆炸的火气一下被这句疑问憋了回去。
她勉强控制好表情，“人类吃鱼也要去鳞的哦，我只是想问，地上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低头看着一地的凌乱，人鱼意识到雌性人类生气的点，立刻认错。
“抱歉！我会收拾好的！”
可你收拾只需要把垃圾冻成冰坨，我却要在半夜给浴室再来一次大扫除！
少女恶狠狠地磨牙。
人鱼绝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物种，没有之一！
*
翌日。
一大清早，顾听就被艾米狂轰滥炸式的信息从床上敲醒，被扰了美梦的她还得压下起床气，笑呵呵地回复艾米的信息，鼓励她继续追击，拿下常藿。
回完消息，她下意识看向绿意渐浓的窗外。
春日的太阳总是温柔和煦，微风拂过，恰到好处的阳光洒落在一树摇晃的叶子上，荡出浅浅的波光，宛如嫩绿的海洋。
顾听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有在早上出过门了。
再不出去晒晒太阳，享受生活，就要被人鱼和艾米联起手来气死了。
她从衣柜里挑了一条略薄的白色连衣裙，带上遮阳帽和小包就出了门，打算去高中旁边转转。
一路上透过车窗看到路两旁的不知名小花含苞待放，在树荫的遮掩下肆意吐露芬芳，顾听难得觉得轻松惬意。
怪不得h市居民一直为外号是海市还是花市吵得不可开交。
h市拥有一千多公里的海岸线，白浪交叠、海天一色，让它成为了国内最受欢迎的海滨城市之一，每到假期便会迎来大批慕名而来的游客。此外，h市因其独特的气候，培育出了大批新型植物，尤其是各类争奇斗艳的新品种花朵，每年春季还会举办鲜花博览会，吸引世界各地的人士前来欣赏。
顾听从小就喜欢养花，其他小朋友和爸爸妈妈去游乐园的时候，她就在家里对着自己养的花说话。可以说，如果不是父母的离世另有隐情，此时的她绝对在全心研发新的鲜花品种。
带着些许遗憾，顾听走进学校附近的花店，打算买几束鲜花，做成花篮，点缀她的书房。
花店里没有其他顾客，只有一个男生店员坐在柜台里面。
顾听进去的时候无意间和男生对视一眼。
睫毛长而浓密，温柔地垂落，是一双很美的眼睛。
还有些熟悉的感觉，顾听想。
但她只以为是错觉，没管太多，因为长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即使只见过一面，她也会印象深刻。
顾听放下疑惑，专心挑选花朵。
花店里的花几乎都是浅色系，微绽的花朵凑近挨在一起，看起来如同奶油般细腻甜美。
巡视一圈后，顾听有些失落。
她更喜欢颜色艳丽、绽放到荼蘼的花，可惜这里并没有。
就在她想要离开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店员叫住了她。
“……听听？是你吗？”
温柔低沉的男声从前方传来。
顾听惊讶地回头，男生已经站了起来，身材清瘦高挺，斯文俊美的脸颊在自然光下也泛出淡淡柔光。
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的惊喜和犹疑。
*
谢知远在十一岁的某个午后遇见了一个小女孩。
那时的他正因心脏病发狼狈地瘫倒在地，从胸部蔓延到手臂的尖锐疼痛让本就呼吸困难的他几乎想要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结束生命。
在浑身血液逆流的无力感中，他的视线愈发模糊，依稀见到了每日早出晚归辛苦给他带来药物的父亲，
他快死了吗？
谢知远心中生出不甘，却连发出求救的力气都没有。
正当灰寂的绝望快要将他淹没，眼前一片朦胧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一双小女孩的红色皮鞋。
“大哥哥，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五岁的顾听蹲下来，想要摸一摸这个大哥哥的额头。
用全身仅剩的力气勾住女孩伸过来的手指，谢知远发出嘶哑的喉音。
“救……救我”
在视野全部黑掉的前一秒，女孩明亮的黑色瞳孔撞入他眼中，午后花园刺眼的阳光投在她的每一缕发丝上，映照出浅浅金芒。
自己好像遇到天使了。
这是他彻底昏迷前唯一的想法。
清醒以后的谢知远只是淡淡地看着身上插满的管子，直到目光扫射到床边背影佝偻的男人，眼神中才有了些许温度。
“父亲……” ，他的嗓音仍有些低哑。
男人沉默着转头看向他。
时至今日，谢知远已经快记不得那天后来发生的对话，只记得父亲坚定决然的眼神。
以及那张放在床头的小田字格，不大的纸上挤满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