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猗猗回转身,见一个肥胖壮实,面如满月的男孩手执竹马,站在廊下,对她嘻嘻的笑,廊边的黄竹后还隐了数名顽童,俱含着坏意。
“本大王赢了战阵,需掳一王妃!”男孩一开口,就把猗猗吓了一跳,也引来其他孩子的大笑。
他也不等猗猗答话,一把拉起她的手,“走啦,随我入洞房!”
猗猗重重甩下他的手,“你干嘛!”
那男孩又拉起来,招呼道:“兄弟们帮帮忙啊!”
大家一拥而上,将猗猗推搡回到假山前,用一块脏破的草席蒙在猗猗头上,把她生生按倒在地。
“拜天地!拜天地!……”
猗猗最受不得别人弄乱她的整洁光亮的双丫髻。
“哎呦!小娘咬人!”
“跑了!跑了!拦住她!”
反正头发也是乱了,索性……她一头顶倒一个最小的孩子,夺路而逃,不想正撞进那壮实男孩的怀里,他架起猗猗的双肩,“烈马,我喜欢!我定要驯服!”
他将猗猗向后一推,旁边两人拢住了猗猗的胳膊,他从裤褶中掏出口口,坏笑道:“来尝尝冲天王的圣水!”说着瞄准了猗猗的嘴。
“我是乐城公主!大魏公主!你们侮辱公主,父皇就处死你们!”猗猗大声凛凛道。
“公主,公主大人饶命呀!快跪下!”那男孩转身命大家都跪下,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敬畏。
“哈哈哈哈哈……”男孩们爆发出一阵狂笑,有人小声道:“原来是白痴元善见的女儿!”
猗猗听他们竟敢直呼父皇的名讳,还加上白痴二字,气得哭起来。
“完了,完了,她哭了!”男孩嬉笑道。
“别闹了,放了她。”众人身后传来一个清晰却温润的声音。
泪眼迷离间,猗猗但见一个清矍纤弱的少年倚在廊边,刚那句话便是出自他口。
壮实男孩斜睨道:“四兄卧病不在房中休养,出来作甚?”
“你们吵得这么厉害,我怎么睡得着。”
“哎!碍着四兄休息了,我们走!”
“诶,等等。”他叫住他们,问道,“你们刚刚在玩什么?”
“樗蒲,怎了,大丈夫敢作敢当!”
“我也想玩一局。”少年微微一笑。
“你?!哈哈!四兄怎么也好赌了?好吧!你赌什么?”
“赌她。”他一指猗猗。
猗猗心中一慌。
“不行!凭什么?我拉她成亲,就是因为银两都输光了!她是我的,你拿钱出来,不然不玩!”
旁的兄弟都笑着附和,“是呀,延宗今儿个背,输个腚光!”
“那好吧,我赌上这个月的供给。”
“这么大方?成了!”
“怎么赌?”
“掷五木定输赢。”
“哈,你胆子好大,被人抓住可连托辞都没有。”
“速战速决。”
左右递过昆山摇木所制的杯和上黑下白的木,男孩接过来,也不谦让,轻轻一掷,然后大吼一声,得三黑之雉,遂得意地笑道,“哦!十四!仅次于贵采。”
少年接过五木,在手中揉搓好久,终于掷出,但见四子俱黑,唯独一子还在转动,少年却不像其弟那般大吼,只静静的看着,倒是别的兄弟都在大声吼叫,那子终定在黑面,竟是卢采!
男孩一摔杯,“背!不玩了!她归你!”他一推搡猗猗,掉头走了。
别的孩子也一哄而散,随那男孩而去。
庭院里独剩猗猗和那少年。
猗猗胡乱的捋起蓬散的发髻和凌乱的碎发,眼睛却一直警惕的望着那阶上的少年:
他只披了件月白的单衣,瘦弱的身子在春夜微寒的风中不住地颤抖;脸色略显苍白,犹衬出浓黑的弯眉和墨色潭水般深邃的双眸,如巧匠精雕出的高挺鼻梁下是一抿微白的薄唇,这样精致的五官本该令每个女孩产生本能的亲近心悦,而猗猗却由心的反感,他——容貌简直像极了舅父,尽管眸子中还尚存几分少年的清澈和单纯。
“你可以走了。”少年拽了拽衣角,收紧消瘦的肩膀。
猗猗一步跨上台阶,清清亮亮的一个耳光打在少年脸上,含泪道:“我是元氏的公主,不是任何人的筹码!”
那少年微怔,抚着面颊,半晌方恢复平静道:“这丞相府中,最好不要提你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