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祭典在晋祠的崇福寺举行。
晋祠位于晋水的发源处。北魏时,当地为了祭奠周武王子叔虞而修建。高氏进驻晋阳,便大起楼观,穿凿池塘,更依地势修建了许多佛寺,崇福寺正是其中最宏伟的一座。
中元节当日,公子们早早起床,穿戴齐整,随才刚凯旋的高澄去寺中祭奠先祖。
路上鸣溪夹路,流水潺潺,远处层峦叠翠,绵延无际,及近佛寺,但见万亩莲花环绕,当真是清净不染的莲花境界。
高氏虽然俗从鲜卑,却自认是渤海高氏的后人,所以每逢祭祖大典都要遵循高门豪族繁冗的礼仪规矩。
夏末的天气,依旧闷热难耐,平日散漫惯了的贵公子们早已汗透重衫,叫苦不迭了,甚至有几个年幼体弱的孩子还中了暑。
猗猗便是在鱼沼对着一池锦鲤发呆时,听到桥上有人这样说:“快去传马先生,齐王公子晕倒了。”
她的心一下就提起来,飞也似的奔向崇福寺,却在望川亭上和对面的人结结实实撞了满怀。
“猗猗?跑这么快……”
“是你?”虽然撞得眼冒金星,猗猗还是用模糊的视线辨认出那张熟悉的脸,“没事?……”
“怎么没事!撞出包来了!” 孝瓘有些莫名其妙,他抚着被撞痛的额角抱怨,“你这风风火火的……又预备去哪里闯祸?”
“我……我刚在那边听说……有公子晕倒了……我准备去瞧瞧热闹……”
“是延宗,他饿晕了。”孝瓘蹙了蹙秀挺的眉,拉起她的手,往反方向走,边走边道,“你这好热闹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猗猗“噗嗤”一声笑,“他是个胖子,还能饿晕?”
孝瓘也笑了,“我们寅时便起床了,也没顾上吃早饭,他年纪小,又胖,是最不禁饿的。”
猗猗被他牵着走了几步,才小声道,“你最近倒好了不少,是不是公主天恩?”
孝瓘满是鄙夷的白她一眼,“是因为我自入夏起,便常去校场磨练。”
他俩走着走着,不觉到了读书台,台上袅袅的传来几缕琴声,因为元玉仪的缘故,孝瓘对琴音着实没什么好感,他拉着猗猗快步从台下走过,却听上面有个清脆的声音唤道:“四郎!”
孝瓘抬眼,见到一张极清秀的脸,眉眼弯弯的冲着他笑,而他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女孩子了。
“等下!”女孩见他发愣,转身回返台中,不一会儿又传来琴声,却是和前次完全不同的曲子。
片刻,那女孩又探出头来,“想起来没?”
孝瓘只觉得耳熟,便如这女孩容貌一般,似曾相识。
那女孩一溜烟的跑下读书台,立定在他面前,“四郎!我是清操啊!”
“清操?你是……”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女孩的眼中满是失望之色。
“女郎!”读书台上走下一名宫装少妇,但见她高挽云鬓,身形有些微胖,却更衬出端雅的风韵。
孝瓘唤了声“婶婶!”,便欲挽裾行礼。
妇人笑着止道,“勿须行大礼。”又转向清操,责备道,“上蹿下跳的,像只猴子,还有一丝高门淑女的样子吗?”
清操做了个鬼脸,“人家只是又见到活的四郎,就开心过了头呀!”
妇人白她一眼,对孝瓘说:“这是我的侄女。你们在王妃宫中见过一面的。”
孝瓘这才恍然记起,去年的初冬时节,他心疾复发,家家留他在宫中养病,还请了位阿秃师来看。恰逢赵郡公夫人携内眷请安,便也让他给夫人内眷看看相。
只是他身体极难受,仅依稀记得那女孩特别爱笑,至于容貌……
“我确实不记得了……”孝瓘只得歉然一笑。
清操甚为不满,扯了扯姑母的袍袖。
妇人一笑,道:“那日四郎病着,哪有心思看人?对了,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嗯……好很多了。”
“那便好……” 妇人猛然瞧见静立一旁的猗猗,见她既不寒暄,也不行礼,又想起当日阿秃师所言,心中已猜到八九分,却还是故意问,“这位是?……”
“她是今上嫡女。”孝瓘答,又转而对猗猗道,“这位是南赵郡公的夫人。”
猗猗点了点头,“我在宫中就听过夫人,你家擅长音律,有一曲叫什么十弄的,父皇甚是喜爱。”
“《龙吟十弄》。”妇人笑笑,浅浅行了礼,“家父所作。”
这少妇的父亲正是创了《龙吟十弄》的郑述祖,夫君便是南赵郡公高叡。
“刚才的曲子……是夫人在弹龙吟吗?”
“那是我弹的。”清操抢着答道。
“我用琴曲记人。”她说着,瞥了眼孝瓘,“刚那调子,便是四郎的模样。”
孝瓘被她这样一说,不禁有些发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