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派人往少师府去送名帖。
谁知少师府的回讯更令他惊讶——
“不见?”
***
“少师府管事回话,说明日宣大人的日程早已排满,郡主名帖送去得仓促,自然无法安排。只是不知少师大人是否知道这件事,也有可能是那管事自作主张。”
冯子阶看出憬仪已经愁肠百结,小心翼翼回话。
看见郡主这样,他心中也不好受。
憬仪怏怏长叹一声,挥退了冯子阶,自己则像个被人踢了一脚的小猫似的,蜷缩在铺了雪白狐绒的美人榻上怔怔发呆。
屋外不知何时开始飘了雨滴,分明白日里还晴空万里,入夜时老天爷却翻脸落雨,当真难测。
虽然春雨贵如油,却吵得她难受。
宣晟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帖递上门呢,他是那么厉害的人,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掌控。
从前在师傅院里读书时,憬仪尚且懵懂贪玩,宣晟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干练少年了。
往来拜访师傅的人众多,师傅懒怠搭理,都是交由宣晟去处理,他从未出过任何岔子,治学御下都极有手段,硬是打理得云浦山庄上下滴水不漏。
唯一的岔子,只会是憬仪自己。
要么是她心血来潮想上山采灵芝崴了脚,害得下人找不到,宣晟沉着脸找来,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缓了脸色哄她、背她下山;要么是她贪凉跑去溪边戏水,受了寒夜里发高热不肯喝药,宣晟又不得不耐心哄她喝药,第二日青着眼圈上课……
一朝回忆,她才发现,师兄以前与她,竟然如此亲近。
历历在目的往事,竟然都有他的身影。
憬仪莫名有些恍神。
是从何时开始,他们师兄妹渐渐形同陌路起来的?
好像是从父王重病,她被接回宫中开始。
那时候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郡主,虽然长到快九岁,但因为在云浦山庄里肆意快乐的生活给了她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加之父王与母妃都极尽宠爱她,就算感受到宫里气氛有些紧张,她也并不很在意。
甚至因为回宫后不喜这繁琐的规矩,她总是很想念师父师娘和宣晟,频频给他们写信。
后来,她十岁生辰才过不久,父王骤然薨逝,母妃形容枯槁,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话。
从那时起,她才渐渐看清了自己面临的是何等艰难的处境,也收起了那颗只知玩乐嬉戏的心,开始规规矩矩学着做皇祖父最喜欢的孙女。
期间待她如至亲的师父师娘去世,而她却正逢母妃离世的孝期,根本出不得宫,只能满心遗憾地派人往云浦山庄替她吊唁师父。
再后来,便是英王登基为平乾帝,宣晟声名大显,成为举国皆知的少年卿相,平步青云。
直至现在,两人相见,形同陌路,全然看不出半分幼时的两小无猜。
那个会任由她欺负,对外人手段自如却拿她无可奈何的少年,终究也长成了令她都惧怕、看不透心思的少师大人。
憬仪在思绪中入睡,昏昏沉沉就这样倚靠在美人榻上睡到半夜,蓦地惊醒。
无边黑际将她包裹,一袭温热的雀裘毯覆在身上,令她丝毫感受不到春夜的寒凉。
今夜是袖丹当值,难得这素来大大咧咧的丫头心细。憬仪头脑混沌中,尚且如此想着。
一股有些熟悉的气息隐隐飘过鼻尖,憬仪抽了抽鼻子,却没有再闻到那气味。
她掀开沉重的眼皮望去,可是入目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罢了,大约是睡迷糊了。
而后,她再度陷入沉睡。
黑暗中视物,于宣晟实在简单。他屏息站在一人高的美人花觚边,静静凝视着那小小一团,蜷缩在榻上的单薄身影。
雀裘毯顺着她的身形勾勒出山峦般起伏的曲线,鸦黑的头发恣意散落在雪白的狐绒之上,映衬出她恬静的睡颜。
宣晟一望即知她哭过。
从小就这样,人是娇滴滴的,一流眼泪,眼皮便会肿起,不热敷一番绝消不下去。
他不觉自己的眉头已经紧皱,但依旧伫立在原地。
黑夜中,他的身影像一座冷凝的塑像。
今日的帖子才到府中,他便已知道了。一想到她不知又惹了什么麻烦才想起找他善后,宣晟就恨不得将那名帖远远扔出去。
从来只在用得着他的时候才想得起来找他,无事时便形同陌路。
宣晟对她的无情,早有领教。
奈何心中纵有万般厌恨,人还是身不由己来了此处,想看看她情形如何。
看来,她这次确实遇到了极为棘手的事。
要不要帮她?
何必自取其辱?
心中正天人交战,却见憬仪在睡梦中嘤咛一声,翻了个身,雀裘毯便沿着她瘦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