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是循序渐进。
待伤处好得差不多,十日已过,院子里仿佛换了面貌,草木青翠欲滴、花朵顶着烈日盛放,狂蜂浪蝶拥花捧玉,生机盎然至极。
憬仪还记得吩咐冯子阶的事,此时也该提上议程。
温沁比她年长,婚事却至今没个定夺。虽然如今皇室宗女勉强逃脱了和亲的命运,可是难免会被皇帝用以笼络勋贵重戚,若是温沁再不定下心意,万一哪日皇帝心血来潮指婚,她哭都没处哭。
冯子阶办事还算稳妥,定了江边楼的雅间,以他的名义约了顾焰相见。
江边楼名列晏京四名楼之首,名不虚传。
此处伫立于晏水之滨,可一览晴风十六渚风光无遗。
憬仪临窗而坐,细品着江边楼最出名的红柑普洱茶,陈皮的味道多一分则韫浓,少一分则乏淡,回味无穷,果然不错。
晴风群渚是散落在晏水之中的大小岛屿,以最靠近江边的十六座群岛最为文人称赞,素来文人集会,都喜欢吟咏晴风渚的风光。
今日风云涌动,天气并不大好,江边白鹭低徊,风声回荡在雅间内。
顾焰本以为是好友约他至此小叙,谁知推门而入,却见一女子持盏凝望窗外风景,冯子阶则默立于她身边,他的脚步为之一顿。
闻声,那女子将目光投向他,顾焰也得以看清她的面庞。
“臣不知郡主在此,多有唐突,望郡主恕罪——”
曾为王府长史,顾焰如何不知憬仪的身份,他垂首便拜,恭敬之余并无多话。
“顾大人不必多礼,今日是我拜托冯大人以他的名义约你一见,因有要事相询,顾不得规矩了,也请顾大人见谅。”
顾焰本来低着头,闻言,不禁诧异抬首,先看向冯子阶,后者对他微微颔首,于是他又看向端坐在茶案边的憬仪。
郡主示意他落座,顾焰只得按吩咐行事。
憬仪看着眼前面容生辉而举止端稳的男子,有古时君子之风,心中暗自满意。
见多了别人在她面前流露出轻浮之举、惊艳之色,像顾焰这样循规蹈矩、目不斜视的人,反而很能引起好感。
不过这份好感是为温沁而生,她便开门见山问道:“顾大人,是否有意于我堂姐?”
顾焰再度愕然,一旁的冯子阶也微微流露出讶异神色。
可巧,今日在江边楼约见别人的,不止憬仪。
宣晟轻飘飘地甩了甩手中的单子,扔到桌上,一手支颐,漫不经心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这是我们侯府的一份心意,侯爷知道少师大人师出云浦名门,素喜书墨金石,于是悉心搜罗了许多孤本名抄,还有可以传世之用的碑帖以供大人赏玩,既雅致又清贵。”
站在宣晟对面的男子,言语中带着几分谄媚解释道。
“此次军马走私一事,若非少师大人早早传讯,侯爷提前联络朝中故旧应对,我们侯府可就太被动了。少师大人对苍南侯府的恩情,侯府上下必不敢忘。还请大人万勿推辞这点心意,待我们世子爷进京后,还要亲自过府致谢。”
宣晟闻言不置可否,起身行至阔窗边,负手而立,以修长指骨摩挲着一串十八子檀香木佛珠,半晌不言。
晏水川风拂过他挺峻的眉骨、鼻梁,似有缠绵之意。奈何他眼中情绪疏淡,不为风月所动,玉立长身便太显清冷高洁。
“替我谢过侯爷,有劳费心。”
许久,风声送来他低如铮鸣的一句话。
那男子顿时面露喜色,忙不迭点头:“侯爷闻讯,定然欣喜。”
蓦地,宣晟远眺的眸光凝滞在不远处飞檐翘角的廊下。
江边楼的雅间总是将窗牗开得极大,既便于赏景,自然也难以逃过来自远处的审视。
豁大的窗沿譬如皮影戏的视窗,画景中一对男女正在交谈。
女子侧身背对着,看不清神色,男子的面色却有些不自然的红晕显露。
宣晟半垂眼睫,手中的一串十八子佛珠硌得指骨隐隐作痛。而一旁的男子忽然察觉少师的情绪较之方才冰冷许多,顿时收敛喜色,不敢造次。
纵然男子的面容能一眼认出,那个背影,又如何不眼熟。
憬仪自认看人不差,顾焰一番神态不似作伪,显是有几分真情流露。
她悬着的心才要落下,忽见对面之人闭了闭眼眸,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再睁开眼时,唯余淡然:“臣深知齐大非偶的道理,不敢对长清郡主怀有非分之想,亦曾正告过郡主,臣家中父母已安排好婚事,身为儿子不敢忤逆。郡主一番抬爱,臣愧不敢受。还请永嘉郡主替臣转达此番肺腑之言,万不可使长清郡主年华空待、明珠暗投,否则便是臣的罪过。”
尚未来得及绽放的笑容就这样僵在唇角,她凝视顾焰良久,整理好表情,冷冷道:“很好,既然你有自知之明,也免了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