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五逢十的日子,来妙严寺烧香祭拜的香客信徒格外多。
大雄宝殿前的铸铁炉鼎内,插满了众多香客点燃的线香。袅袅烟雾腾空而起,氤氲着整座古刹佛寺,连苍翠青郁的柏树都一派云遮雾绕。
憬仪恭恭敬敬跪在蒲团之上,合掌垂眸,在心中默念道:“菩萨在上,信女一向积德行善,只求平安喜乐,不求一丝真情。若能顺顺利利解除婚约,定为菩萨重塑金身,求菩萨垂怜。”
拜毕,她又唤来知客和尚,捐了五十两银子的香油钱,叮嘱他要好生为自己从前供奉的长明灯添油、扫尘。
那知客和尚态度和善,连忙应下,又邀功似的引着憬仪往供奉长明灯的壁龛前走去。
憬仪凝视着在幽暗佛堂里散发出荧荧烛光的两盏长明灯,怔然不语。
长明灯的底座上,分别小小地镌刻着两个名字:黄挚、谷莲嘉。
这正是陪伴憬仪从四岁到将近九岁的两位长辈——待她如亲生女儿的师父和师娘。
云浦山庄的两位主人一朝仙逝时,恰遇她母妃离世期间,整个东宫上下人心浮动不堪,大小事宜都指望着憬仪来操持。她日夜操劳,当真是焦头烂额、身心俱疲。
听闻师父师娘竟然同日离世,憬仪便察觉到不对劲。
而来报信的人言辞含糊不清,说不明白二人死因,她心中不祥的预感就越发浓烈了。
后来无论她如何打听,都无法得到一点关于此事的确切讯息,皇祖父又刻意施压,安排了许多事情给她,令她分身乏术,无暇再追查背后的隐秘。
再后来,皇祖父看她彻底平静下来,像是接纳了师父师娘猝死的结果,才稍稍放松了对她的控制。
憬仪便悄悄在妙严寺里为师父、师娘供奉了长明灯,却连供奉人的姓名都不敢透露。
皇家中人的牌位一向在皇觉寺内供奉,寺中僧侣都是皇室的附属,藏不住半点秘密。妙严寺到底面朝芸芸众生,这一座小佛堂内供奉的长明灯少说也有数百盏,师父、师娘的长明灯藏身其中不易为人察觉,还勉强算是个安全清净之处。
“师父、师娘,不肖徒儿憬仪又来看望你们了,还望师父师娘早登极乐,抛却尘世苦痛。也保佑我早日脱离樊笼,重获自由。有朝一日,徒儿一定查明您二老真正的死因,还您二老一个公道。”
在心中默默念毕,憬仪不敢久留,转身匆匆离去。
赵明甫被她支使去求平安符,果然已经手持两个澄黄色的香囊四处张望,寻找她的身影。
憬仪挤出个笑容来,迎上前去:“兄长可真快。”
看见她,赵明甫忙递出平安符:“妹妹看看,可是这模样的?我怕自己求错了。”
这岂能有求错的道理,憬仪在心中暗暗无语,顺势接过来,轻笑道:“正是呢,多谢兄长。”
谁料赵明甫不曾吱声,憬仪便抬头看他,只见他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期期艾艾地说道:“求平安符的旁边,倒有一个大和尚会解姻缘签,妹妹可想去看看?”
说是看,其实还是想算算二人的姻缘。
憬仪心中警铃大作,她可不想算和赵明甫的姻缘。若是上上签,那到底会影响她解除婚约的心情;若是下下签,则更令她紧迫。
与其如此,还不如趁着一切未知时,干脆了断。
“父王从前与妙严寺的空寂方丈交情甚好,我今日想求一本大师的手抄佛经回去,时常在父王灵前读一读。与大师相约的时刻快到了,若不然,我命袖丹替我向大师告个罪,晚些再去?”憬仪犹豫一瞬,作为难的模样道。
赵明甫忙摇摇手:“不可与出家人打诳语,妹妹先去罢,不急于一时的。”
她心想,不可打诳语也只好打了,阿弥陀佛,大师恕罪、佛祖恕罪。
憬仪坦然道:“既如此,兄长可以去后山转转,这时节风景正好。”
赵明甫知道与方丈见面的规矩,不会让其他闲杂人等到场,也不疑有他,答应下来。
他一路沿着石径小路悠然而上,周边松柏苍翠,溪流潺潺,偶尔可闻空山鸟啼之声,此情此景倒是令他近些日子的惆怅、郁闷心情一扫而空。
待转过一处高僧殿,草木幽深处的亭子中,却有一道清瘦亭亭的背影立于其间。
这身影赵明甫很是熟悉,当下便愣住。
“明甫哥哥,为何你与姐姐同游妙严寺,又要与她求姻缘签,莫非你要弃我于不顾吗?”
那背影回转过来,确然是温洳贞。
她神情幽怨,清婉的眉眼间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柔声问赵明甫。
见她身姿单薄,山间终究比城中冷了些许,赵明甫心中大为不忍,脱下外袍便快步向她走去:“你怎么来这里了?当心着凉。”
温憬仪在小佛堂内等到孙谦传来二人已经会面的消息,她看了看袖中小怀表上的时辰,已经快到和宣晟约好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