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经》才抄到第二遍,泰和宫里又来了内侍官。
那太监不同于上次的倨傲,反而满脸笑意,对着温憬仪说道:“太后娘娘到底还是心疼郡主,太子妃去太后跟前求情,说您下个月也要过十八岁的生辰了,哪能天天关着呢,太后娘娘一听就心软了。这不,特命咱家来府上解了郡主的禁足,您才回京,是该到处去玩乐。”
温憬仪不紧不慢地回他:“多劳太后惦记,不过我这《孝经》还未抄完,出去玩乐恐怕不合适吧。”
内侍官忙道:“不忙,不忙。太后知道郡主孝心可嘉,又哪里急在这一时。您啊,别整日闷着了。若有人邀约,您尽管去便是,太后娘娘菩萨心肠,巴不得您过得好。”
彼时温憬仪还不理解他话里有话,待到了下午,褚玄沣忽然登门,她才明白了那句“有人邀约”的含义。
“褚世子虽不曾与温煜同流合污,可是跟太子好得如亲兄弟一般,看来您才是这晏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谁都想同您结交。”
温憬仪见了褚玄沣便没好心情,总忍不住想讽刺他几句。
褚玄沣未得她允许,倒是自顾自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身形似山,壮硕豪迈,闻言他笑看温憬仪,朗声道:“褚某能得郡主这一声夸赞,这些日子就没白忙活。不过郡主,太子的亲兄弟褚某不敢当,这晏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也不止我一个,宣少师府上才是门庭若市,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
听他忽然提及师兄,温憬仪心中不由怦然。
她表情上的些微变化尽数落入褚玄沣眼内。
察觉到褚玄沣似乎在观察自己,温憬仪皱眉问他:“你忙活什么了?你不是说要给我个交代?”
“怎么?莫非太后还没下令解了郡主的禁足?褚某那日回去后就找了太子,与他有言在先,若是因此事惹了你不痛快,褚某今后可就再也不登他东宫的大门了。”褚玄沣还是那般狂妄,一国太子,万人之上,竟也能被他这般肆无忌惮地要挟。
太子自然不敢对他有不满,可焉知不会为难自己。
温憬仪眉头就不曾松开过:“褚玄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犯上。你知不知道太子虽不如庆王风头十足,却也在太子位上牢牢坐了五年,你简直是乱来。”
褚玄沣眼神环绕在温憬仪面上 ,似笑非笑直言问她:“郡主莫非是在担心褚某?”
无耻之徒。
温憬仪直接端了茶,做出送客姿态:“褚世子真是狂妄得过头了,你以为这世上人人都喜欢你?与其有功夫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废话,还不如回去操心操心你苍南侯府被弹劾一事。看在你帮我解了禁足的份上,我送你一句话,为臣为子,都该安守本分,‘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总该懂吧。”
褚玄沣“哈哈”大笑,道:“还说不是在担心,郡主,你自己尚且泥足深陷,还能关心褚某的家事,褚某当真感动。”
旋即他收敛了神色,反问温憬仪:“敢问郡主,如何就断定我褚家‘事君不忠’,若只是听了朝堂上流传出来的风声,那也有可能是有心人蓄意诬告。没有任何实实在在的证据,我也可以随意状告任何一人不忠,比如,宣少师?”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若对他人弹劾不满,自可明证清白,为何要胡乱攀咬?少师大人深得陛下信赖,一心为国为民,否则你以为他如此年纪便可手握大权是从何而来?”
听他攀扯师兄,触了温憬仪逆鳞,她自是听不得任何人贬低宣晟。
褚玄沣右手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打量着温憬仪,那眼神里的含义奇奇怪怪,叫她看不明白。
她索性明晃晃下了逐客令:“我也累了,褚世子若无事可自行离去。”
说罢,起身就要出了花厅。
“褚某自然有事,”褚玄沣喊住了她:“郡主可有兴致随褚某往江边楼一游?”
温憬仪干脆直接道:“没有。”
褚玄沣又道:“既如此,褚某就等着郡主回心转意了。”
痴人说梦。温憬仪脚步都不曾停顿直接离去,若非不雅观,她甚至想翻个白眼赠予这自大得可笑的褚世子。
解了禁足,万事万物看着都可爱。
温憬仪恨不得一天去外头十次,好补偿自己这段时日被憋闷的心情。
可偏偏最想去的地方去不得。
自上次一别,接连四日,除了宣晟晚上来看过她一次,二人说了几句话,而后因朝事太忙,他再来时温憬仪早已入睡。
若非每日醒来,枕边总有一枝梅花还散发着袅袅幽香,温憬仪都要怀疑师兄的到来是否是她梦过无痕。
她只好珍而重之地将每日的梅花摘下,收到丝囊里,待天晴日好时拿出来晾晒,制成香囊,随身佩戴。
师兄定然是听许阙说了她那日在宫里的一番话,以梅花自比,人如花,花似人。
温憬仪想见他的心,日复一日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