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烛火,花湛芳的影子拉长,显出几分形销骨立。
棂娘身子一扭做到炕上,停止唠叨,拉着花湛芳在身边坐下。
“你生病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无。”
摇头,花湛芳轻声:“棂娘,这个时辰,你不用照料姐姐们?”
也难怪花湛芳如此问,棂娘是负责调教女使伺候客人吃喝玩乐,现在本该最忙,哪里有空来这里看她。
此刻她进门,嘴里嘀嘀咕咕说司徒羿栩的疤痕。
看来白日之事,她已知晓。这是生怕自己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来找补,并且要通过棂娘的嘴巴,继续说那个虚假的婚约?
不着痕迹把手从棂娘手里抽出来,花湛芳倒了杯水递给棂娘。
走到窗口。
华灯之下,各色美人与客人嬉闹。
有陪笑的甜妹妹,有不爱笑的冷美人,还有故意拿乔让客人陪礼的傲娇女。
花湛芳站在阁楼之上,冷眼看着别人推杯换盏,嬉笑逢迎。
都是别人的灯火,别人的热闹。
与她无关。
“芳儿,那人虽破相被嫌,可好歹是天潢贵胄,只要你助他一臂之力,恢复你家名誉,指日可待。”
见花湛芳不说话,棂娘走到窗口与她并肩站着,继续游说:
“你还小,春娘这些年也有些神志不清,可能忘记和你提起,其实,你是有个婚约的,就是和他,那位可是天潢贵胄…”
呵…还真是说客。
如果没有这位“天潢贵胄”出手,她现在已经利用花魁替代了韩娘子,再利用花魁刺杀广陵王,拿广陵王的命来向贵妃投诚。
最后,再给贵妃致命一击。
可现在?
事情就坏在韩娘子听从了司徒羿栩,把一个好端端的设计毁成现在这幅模样。
“芳儿,你在看什么?”
棂娘见花湛芳死死盯着楼下,眉毛不自觉皱起,伸手拍了拍她身上并不可见的灰尘。
“我刚才说的,你听了么?”
摇头,花湛芳并非没有听见,不过是听见“婚约”二字就把耳朵神识都关闭起来。
若真有婚约,就让她那些死去的亲人都活过来。
她不想依附于男人,更何况这男人还会拖累报仇的脚步。
就是个累赘。
更何况,花湛芳从来习惯注意自己拿,决定自己做。
一身反骨,就算是偶尔低头,也会在后续的日子里找回来。
花湛芳灵机一动,司徒羿栩如今以为拿捏她十分容易,连韩娘子的诉求都不管不顾。
既如此…那就把水搅浑。
浑水摸鱼,方能见得真本领!
司徒羿栩想要站在她身边,那就要看他有没有翻天覆地的本事。
花湛芳眸光一动,压低嗓子。
“棂娘,春娘还未过头七,我连守在她身边守孝都做不到,别的事,我没有精力去想。”
棂娘嗓子眼里挤出几声尬咳,转移话题:“听说你给贺娘子赔了把琵琶?”转头帮花湛芳整理了下碎发:“六元阁的琵琶价格不菲,要不是……”
她笑了一声:“不过你帮他脱身,他也应该有所表示。”
这话花湛芳可不好接,只是说:“遮挡疤痕与贴出疤痕不同,每天都要取下来,然后第二天再画上新的,不然……”
清了清嗓子:“他的脸上有细小的伤口,尤其不能捂着,不然溃烂长脓,我可治不了。”
外面的喧哗依旧,室内的温度却陡然下降了好几度。
棂娘死死盯着花湛芳,好一会才吐出一句:“我并无害你之心。”
此时元月当空,月光照在树上在投到屋子里,银色的光夹杂着阴影落在木地板上,多了几分萧索,花湛芳深吸一口气:“棂娘,我懂。我不想让任何人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您懂吗?”
花湛芳站在窗前,月光撒在他的身上,衬得她好似天上下凡的仙子,如果没有头上的疤痕,她应该是很美的,其实棂娘见过花湛芳没有疤痕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被马尾拴着进入教坊司,小小的人却挡在春娘面前,不畏惧任何的眼神打量着周遭陌生的一切,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般,看着易碎。
棂娘心念一动,她好像从未见过花湛芳露出过害怕的神情。从小到及笄,她的眼睛里总是雾蒙蒙的,看不清内容,原以为是她害怕不敢与人对视,现在才知道,那眼睛里充满了让人沉.沦的黑色沼泽。
看着无害,实则凶险。
从棂娘眼中看到了恐惧,花湛芳淡淡开口:“您和大母是好姐妹,我自小也把您当成长辈,您还是教我规矩的师父,您别误会我。”
棂娘从没想到,她来敲打花湛芳,却被花湛芳反敲打。
一时间讷讷不知道如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