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出车祸了。”
天还没亮，李子凌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这劈头盖脸的一句话，来自她的父亲李荣耀。
李子凌懵住了，愣怔了片刻，不禁皱了皱眉，问道：“车祸？”
“被汽车撞了！你赶紧打钱过来！”李荣耀中气十足，语气狠厉，透着不耐烦。
李子凌觉得有些意外，自从每个月汇到家里的钱达到一万元以后，父母终于很少联系她了。况且，生病、换房子、补缴社保费……五花八门的借口也都被他们悉数用完了。
李子凌尽量放平语调，问：“撞哪儿啦？严重吗？”
“没死！你他妈看着办！”伴随着李荣耀的怒吼，电话被挂断了。
李子凌烦躁地把手机扔了出去。手机在被子上敷衍地颠了两下，就不动了。
她仰躺在床上，拽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直到闹钟响起，李子凌还是没有想起自己前一世到底造了什么孽。
她顶着一脑袋的烦躁起了床，游魂一样晃到了卫生间。梳洗完毕，心里还是堵着的，头脑总算清醒了些。
她决定还是先把车祸的事情问清楚。
李子凌与老家的人素无往来，能联系上的只有一个远房表妹。
那姑娘视李子凌为偶像，虽然学习成绩不给力，却也学着她早早逃离了家乡，现在与李子凌同在申城。
表妹每过一阵子就会修正一下人生目标，现在据说是在搞直播。
电话打过去很久都没人接听，李子凌有些无奈。
她想起了表妹那声长叹：“早晨真起不来啊！九五后是没有上午的。”
李子凌抓起皮包出门上班了。
李子凌同样是九五后，与表妹只相差两三岁。她是一家网络科技开发公司的合伙人，也是CTO。
公司负责多层架构系统的前后端开发，提供解决方案和稳定性维护。帮助企业做大模型的平台和智能化改造，进行大模型训练，推理，评测，荆条等全方位功能与服务。业务还涵盖高端计算机辅助工程(CAE)软件和高科技仪器设备的设计、分析、测试等技术支持和咨询服务。
李子凌带领着自己的团队，几乎每天面对无数行代码和算法。
已近年底，公司的各个部门都相当忙碌。
晨会前，李子凌把手机交给助理佩佩，示意她拨打表妹的电话。
“一直打，打到对方接听为止。”她交代道。
电话总算在一个小时之后接通了。表妹接电话速度慢，摸底反馈的效率倒很高。
“听说三姨不是被汽车撞的，是被车撞倒又碾压过去的。”表妹愤愤不平。
“啊？！”李子凌大惊失色。受伤的人是她的母亲罗玉焕，虽然母女间的感情十分有限，这样的描述也实在有些惊悚。
表妹在电话那端看不到李子凌的神情，自顾自地表达着她的不满：“大半夜的，三姨出去到小超市买酒，咱们那儿今年雪挺大的。那肇事的也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来不及刹车，就……你说大半夜的，三姨夫不喝酒会死啊，才解封就……”
李子凌不禁冷哼了一声，大脑被“嘤嘤嗡嗡”的噪音塞得结结实实，只觉得表妹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了。
果然，爹是爹来娘是娘，李荣耀还是那个李荣耀，罗玉焕也还是那个罗玉焕。
“三姨脑袋磕了一下，听说不严重，主要伤在腿上，已经做过手术了，没有生命危险，你要不要回去一趟？不然，三姨夫……”表妹犹豫着，有些说不下去。
这“不然”二字的后面是什么，李子凌非常清楚，表妹的三姨夫她的亲爹李荣耀一定不会放过她，随时会重演打上门来的戏码。
她轻叹了一声：“好吧。”
“回不去的是故乡”。对这样矫情的文字，李子凌向来不屑。不过她的故乡是真的回不去了，不是不敢，是不愿。
算起来，她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回去了。
从申城飞赴E市每天只有一趟航班。
由于行程是临时决定的，佩佩没有买到商务舱的票。见她一脸的焦虑和恓惶，李子凌淡淡地笑了笑，说：“没关系。”
十年前她是坐火车离开E市的，硬座，慢车，逢站就停，咣当，咣当，整整咣当了两天一夜才到达京城。
说了没关系，可是上了飞机之后，李子凌无奈的发现，其实还是有关系的。
客舱里拥挤逼仄。旅客都戴着口罩.声音因而升高了，含混不清，显得格外嘈杂。
她已经很久没有置身于这样密集的乡音当中了，一时有些愣怔，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李子凌好不容易挤到了第四十七排。看到她的B座缺齿一样空着，A座C座各守着一个戴眼镜男人。
或许称他们是男生更合适一些。两人都是缺乏锻炼的松散身形，呈现一种久坐，并且与电脑深情凝视造成的